“是!”張易之所帶來的太監和侍衛洶湧上前,将汪之問從交椅上提了起來,按翻在地,掄起拳頭粗細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打了起來。
“大兄救我!”汪之問嚎啕大叫,他本來就屬現場之中最凄慘的人,這一下他的悲慘境界更是成倍地擴大。
張易之沒有追究沈南謬的不敬,隻是抓住汪之問一人杖責,目的很明顯,就是集中力量于一點,把闆子打成打實,打薛懷義一個下馬威。
薛懷義當然不能聽任汪之問挨打,這一方面于他的臉上無光,另一方面,他手下隻有這麽兩個追随者,若是寒了後者的心,以後豈不成了孤家寡人?
“住手!”薛懷義大喊一聲,然後向張易之讓步,“五郎,今天的事就此揭過,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若何?”
張易之雲淡風輕道“可以,不過本公言明在先,以後若是你的人擅自進入我控鶴監的地盤生事,格殺勿論!”
“告辭!”薛懷義不置一詞,面無表情地大步離去,沈南缪攙扶着慘不忍睹的汪之問,帶着一班太監和侍衛,跟着離去了。
“十五呢?”張昌宗問萃陽宮的太監宮女。
“回少監大人,校書郎被鄂國公打跑了!”小梅戰戰兢兢回答。
“跑得好,這小子還算機靈!”張昌宗颔首微笑,因爲他知道,若是張麟不跑,被薛懷義打殘算輕的,在盛怒之下打死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張麟被打死,薛懷義或許會受到皇上的嚴厲處置,但是憑他多年積攢的恩寵,估計不會被處死。兩者相比,吃虧的自然是張麟。
薛沈汪三人離開後,張麟回到萃陽宮,對張易之和張昌宗兩人恰到好處地出現爲他解危救急表示誠摯感謝,他拿出了千年雪蓮和八百年首烏,分别送給二張,作爲謝禮。二張沒有推辭,坦然收下,并且告知張麟,下一次碰到薛沈汪之流,不要硬碰,要第一時間上報控鶴監,控鶴監不會坐視不理。張麟答應知道并照辦。
待二張駕離之後,張麟黑着臉,對萃陽宮六位手下進行嚴厲訓斥
“你們,真是一幫好手下,居然見死不救,我真是白疼了你們!”
“校書郎,奴婢該死!”六人撲通撲通跪倒在地,一個個痛心疾首,自責不已。
“既然你們自認該死,那你們怎麽不去死呢?”張麟恨聲恨氣道。
奴婢們面面相觑,他們隻是說說而已,哪裏會想死,若是想死,剛才薛懷義欺負主子時就動手了!
“校書郎,鄂國公跟少監大人地位相當,我們這些奴婢豈敢以下犯上!”
“就算我們聽你的,抄了家夥,動了手,這也幫不了你什麽忙,反而會立即把奴婢們的小命葬送掉。”
“奴婢們要是被打死,以後誰伺候你老人家呢?”
奴婢們一個個搖唇鼓舌,巧言申辯。
張麟搖頭,他在薛汪身上受的委屈和悶氣,能出在這些奴婢頭上嗎?答案是不能的,不然的話,太失風度了。
“那秃驢跟少監地位相當?我怎麽沒聽人說起過。”張麟奇怪地問道。
“他們幾人雖然也是皇上的人,但是不屬控鶴監管轄,可以說自成一派,被大家傳爲國師監:一個龍僧,一個龍醫,一個護龍法師。”
“以前國師監與控鶴監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奴婢們就沒有把國師監的事情告訴你!”
高力士和岑三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幫襯互相補充,把國師監的一些醜事以及國師監與控鶴監之間由來已久的矛盾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張麟。
聽了他們的叙述,張麟弄明白了,龍僧是指假和尚薛懷義,護龍法師是指被他弄慘的汪之問,另外一個以玉珠襲擊他的人,肯定是龍醫沈南缪。呵呵,他們的身份也夠複雜的!
由此張麟知曉,薛懷義曾經專寵多年,後來由于後宮進了很多年輕的面首,使得他的恩寵漸衰,他沒有得到“男皇後”的寶座,一直暗中與二張較勁,但是卻搞不過深得皇上寵愛的二張,才找他這個初入宮的小張出氣!他等于無辜躺槍,真是冤枉透頂。
。。。
上陽宮。
武則天揮手讓服侍梳妝的兩個小宮女走開,命春香服侍她梳妝。
“是。”春香滿心歡喜地答應。
服侍皇上梳妝,雖然是一件體力活,但卻是親近皇上的最好途徑。以前春香是專門負責給皇上梳妝的宮女,因爲手腳麻利,做事穩重,得到武則天的欣賞,被升任爲女官,自那以後,這項工作就遷轉到别的宮女身上了,不是她不想做,而是武則天不讓她做。
武則天當了皇上後,大多數時候都是束發戴冠,發型非常簡潔,化起妝來極其簡單。
今天皇上讓她梳妝,自然是想到她的好處,春香心裏喜之不勝,同時她也想到,莫非皇上想換個發型?
春香拿起犀牛角做的篦子,在武則天的一頭柔順的長發上一下一下地篦着,臉上浮現甜甜的笑容,望着銅鏡中的武則天,嬌聲詢問道“陛下可是要梳奴婢最擅長的牡丹髻?”
“你這丫頭就是伶俐!”武則天道,擡眼瞅着鏡中的立于自己身後的春香,眸中含着贊許之色。
春香聽了,眉開眼笑,馬上展開渾身解數,雙手托着長發,運動如飛,不多時,在武則天的頭頂之上,出現了一頭用數根閃亮金枝固定的看似蓬松而實則光潤的發髻,從外形看,如同數簇牡丹,故名牡丹髻。
武則天的臉型屬于鵝蛋臉型,牡丹髻最适合這種臉型,至少對于武則天來說,就是如此。
當年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喜歡留這種發髻。後來她換過無數種發型,不過這種發型始終是她的至愛。
在當太後的時候,有時候她會讓春香幫她梳成牡丹髻,那不是爲了好看,而是爲了懷舊,讓她記憶起她曾經有過的芳華歲月。
登基以後,皇上就很少梳什麽發髻了,更不要說牡丹髻了,一直沿用的都是束發戴冠的簡單發型。
今日皇上突然要梳牡丹髻,這對于春香來說,一方面代表着她的好運來了,能夠與皇上更加親近,另一方面,又讓她有些琢磨不透。
皇上是興之所至,還是起了懷舊之心,還是别有原因?
春香心裏雖然有各種揣測,但是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個問題也沒有提。
在皇上面前服侍了這麽多年,從一個梳頭宮女成長爲内務總管,春香總結出一條相當管用的經驗少說多做,才能得到信任和重用;說多了,說了不該說的,就會導緻疏遠和排斥。
頭上梳了牡丹髻,自然得畫相應的眉形,敷相應的脂粉腮紅,不然的話,就會顯得不協調。
春香用熱水爲武則天試淨臉面上舊的脂粉,又用醋将她額頭上匕首一般鋒利的眉痕洗幹淨,然後爲她臉上敖鉛粉,抹胭脂,再拿起眉筆,全神貫注地描畫黛眉,如同雕匠在雕刻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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