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書上說,始畢可汗是吉利大可汗的弟弟,是正兒八經的突厥人。”對于張麟的猜測,上官婉兒不置可否,隻是蹙眉若有所思道。
“既然他們是突厥人,卻聽不懂突厥話,這事太詭異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是假冒的?”張麟脫口說道。
之前在舞台上,張麟心裏就産生過這種懷疑,隻是當時場面太大,他無法掌控,加上他心裏有些緊張和興奮,所以沒有就此事進行深思。
“你說什麽?”上官婉兒吓了一跳,美眸盯着張麟審視,似乎在懷疑後者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猜這個突厥使團可能是假冒的。”張麟笑了笑,不過他也沒有多少底氣。
他覺得,大周與突厥兩國交往多年,雙方之間肯定互派使者,兩國之間必定有互相認識的人,不然的話,怎麽可能商談賜婚之事呢?倘若使團是假冒的,如何在朝堂上蒙混過關?
但是不這樣猜測,突厥人聽不懂突厥話的事情又太經不起推敲了。
聽了張麟的話,上官婉兒皺着俏麗的眉毛,沉吟了一會兒,微微颔首說
“你的猜測很大膽,但是也不無道理,因爲突厥人聽不懂突厥話,不符合常理,此事有些蹊跷,讓人不能不起疑心。”
之前張麟并沒有就此事進行深思,但上官婉兒的話讓他對于自己的判斷增加了幾分确信,順着這思路繼續深入,倘若突厥使團真是歹人假冒的,那麽所謂的聯姻定然也是假的,作爲賜婚的郡主就會落入歹人手中,将處于極其危險的境地!?要真是那樣的話,那就是自己害她的。
“既然你也認爲蹊跷,那就必定蹊跷!我覺得應該盡快對突厥使團展開調查!”張麟擡手一揮,以極其認真的口氣說道,好像他是當朝宰輔,能夠一言九鼎似的。
看到張麟那認真嚴肅的樣子,上官婉兒心裏暗自發笑,心裏說,你以爲你是誰啊,你說調查就調查啊!她淡淡一笑說“沒法調查了,突厥使團已經離開神都了。”
聽了這話,張麟不能淡定了“什麽,他們這麽快就離開了?看來他們一定有問題,這是做賊心虛!絕對不能讓他們跑掉!”
“我說,你這麽着急上火做什麽,突厥使團離不離去跟你有啥關系?”上官婉兒瞟了張麟一眼,笑着打趣道。
“這事跟我個人沒有半毛關系。”張麟攤開雙手道,他踱了兩步,轉身朝向門外,擺出一副憂國憂君的樣子,正義凜然道“一夥歹人,從滿朝大臣面前,于天子眼皮底下,騙吃騙喝騙賞賜,還把郡主騙走了,有損于國家的尊嚴,有傷于皇上的威靈,作爲第一個發現騙局端倪的人,我能不着急嗎?”
聽了張麟那一番大義凜然的話,上官婉兒那如同星空一般的明眸之中,閃爍着敬佩的光芒,她肅然說道“此事幹系重大,我們也不好妄下定論,我還是趕緊去禀報皇上。皇上自有區處。”旋即向張麟告辭,急匆匆地趕去上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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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梅引領之下,在高力士的伴随之下,張麟來到位于後宮西北的一座獨立院子。。。尚工局。
在張麟一行到來時,尚工局裏面的人都處于忙碌之中,在一間屋子裏,幾個宮女在一張長條桌上裁剪布料,又有幾個宮女在手工縫制袍衫或帽子,還有三個宮女圍在一張桌子旁,一起手工縫制一件雪白的狐狸皮坎肩;在另一間屋子裏,幾個宮女在用綢帶把白色的珍珠或者黃色的琥珀串繞起來,或者給帽子或者腰帶鑲嵌玉石。雖然看起來繁忙,卻也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在張麟看來,這尚工局就相當于後世的一個小型服裝作坊,連工廠都算不上。
“小梅,你們來了。”一位年齡二十四五歲長相姣好的女官,從屋子裏面快步走出,熱情友善地向小梅打招呼。
“霓兒,這是我們萃陽宮主子校書郎。”小梅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向霓兒鄭重介紹張麟。
“拜見校書郎。”霓兒向張麟躬身一禮。
“不必多禮。”張麟伸手虛扶,哈哈一笑。
“霓兒是尚工局掌固。”小梅又向張麟介紹霓兒。
“感謝掌固鼎力相助。”張麟向霓兒抱拳道。
“小梅是我的好姐妹,她開口了,我能不答應嗎。”霓兒滿面笑容道,旋即邊向屋子裏走去,邊向張麟介紹尚工局的情況。
尚工局掌後宮的營造,負責爲後宮提供衣裳服飾和金玉珠玑。分爲前後院,前院做的都是比較簡單的事務,後院則做一些較爲繁雜的作工。
“那就直接去後院吧。”張麟開門見山。
“好。”霓兒笑道,引着他們穿過忙碌的前院,直抵喧躁的後院。
後院也分成兩個區域,一個區域的院子裏晾着許多各種色彩的布料,而在屋子裏則擺着數十個大染缸,許多宮女正在辛勞地将米白色的布料放進染缸,或者将染缸裏染成色彩的濕漉漉的布料撈出擰幹,拿到院子外面晾曬,這裏屬于染坊。
另一個區域的屋子裏,搭着十幾個竈爐,爐膛裏火焰熊熊,竈爐上擱着厚實無比的鐵鍋,鍋内裝着溶化了的金液或銀液,俟候在這裏的宮女都上了年紀,但是有不俗的手藝,可以制作精美的金銀飾品。
“就這些嗎?”張麟擡手一掃,語氣平靜地問,在他看來,這裏相當于後世的小型金銀作坊,可以做小飾品,卻難以做作大器具。
張麟的話雖然不帶任何意思,但是聽在霓兒耳中卻不怎麽中聽。她臉上閃過一絲不快,語氣略帶冷意道
“宮中就這樣。尚工局隻能做些微不足道的金銀珠寶,要做大件的要到宮外的善金局。”
善金局?張麟聽了感覺這地方有些耳熟,不過一時沒想起在那裏聽過。從善金局這名字判斷,就是做大器具之所,不過位在宮外,張麟暫時也沒有大件要做,目前就是做幾個活字的膠泥模型和刻盤的模型,尚工局就夠了。
張麟拿出一個二兩重的銀錠,遞給霓兒,語氣波瀾不驚地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校書郎,你太客氣了,這兒的爐竈你随便用,匠女也随便驅使,用不着給錢。”
霓兒見了光閃閃的銀錠,眉開眼笑,二兩銀子,相當于二十貫,也就是兩萬文銅錢,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霓兒半年的俸祿也就這麽多。她嘴裏雖然這樣說,但是手伸得比螳螂捕蟬還快,一下子就将銀錠抓到手中,并且哧溜一下塞進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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