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一頭全身長着雪白羽毛以及長而尖的喙的白鶴,長鳴一聲,從兩儀殿的側面迅捷飛來,如同一條空靈幽幻的長虹一般,倏然而至,到了舞台上空盤旋飛舞數圈,而後冉冉降落在張易之的面前,鶴頭高舉,鶴眼環視左右,表現出一種高高在上睥睨八方的優越感。
“啊?吹箫真能引來白鶴?”整個廣場上,除了武則天張易之等寥寥幾個人之外,絕大多數人都面露震驚之色,一個個心神震顫,目瞪口呆,覺得難以置信。
之前上官婉兒報出張昌宗的技藝名稱“鶴箫引”之時,大家沒有什麽特别的反應,都以爲那是曲子的名稱,就如高山流水之類的一樣。沒想到最後真的以箫聲引來白鶴來儀。
弄玉箫史吹箫引鶴是傳說中的故事,怎麽會在現實之中出現呢,太不可思議了?
掌聲雷動。
“邺國公吹箫引來仙鶴,真是樂技高超,出神入化!”梁王武三思高聲贊歎。
“大周的男嫔妃,真是奇人也!”突厥始畢可汗高聲贊道。
武則天樂不可支,哈哈大笑。
哪怕一直闆着臉的太平公主,她的眼中也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神采。
翌陽郡主的美眸中閃過一抹奇異的贊賞的光芒,似乎對于這樣的表演表現出濃厚的興緻。
張昌宗伸手拍了拍白鶴的頭,而後昂首挺胸,神采飛揚地領着白鶴回到供奉坐席。那白鶴走路的姿勢極其優美,極其高雅,引起無數雙好奇的眼睛的圍觀。
張麟的眼睛始終盯着張昌宗,發現後者的貼身太監于暗地裏從袖兜裏拿出一條小魚悄悄地喂給白鶴吃。
“哦,我明白了,這是一隻訓練過的白鶴。”張麟恍然大悟。他以前看過訓獅訓象訓海豚,雖然第一次看訓鶴,但是想必内中的門道差不了多少。
饒是如此,張麟對于張昌宗的佩服程度并沒有減低多少,因爲能夠将白鶴訓練到如此聽話的程度,也需要相當高超的水平!
有了張易之的無中生有之高超和張昌宗的吹箫引鶴之神奇在前,張麟覺得,他想以唱歌讓人刮目相看的想法變得一點都不切實際。唱歌是最平常的能力,誰都會唱,哪怕唱的再好,哪能跟“無中生有”和“吹箫引鶴”這種異能相提并論?
接下來,其他供奉們紛紛上台表演,薛田二人聯袂表演了舞劍,另外的供奉集體表演了舞拳,就單個表演來說,也算可圈可點,但是比起前面出場的二張的神奇表演來,他們就顯得就有些庸庸碌碌,乏善可陳了。
二張把境界提的如此之高,使得後面上台表演的人根本無法超越,讓張麟覺得壓力山大。
張麟的節目排在最後一個。馬上就要輪到他登台了,他緊張得兩隻手的手心都出汗了,一顆心裏在胸腔裏嘣嘣直跳。
三郎拿掉帽子,把早已準備好的花白假發戴在頭上,使得他看起來像一個年邁體弱的侏儒。
裹兒從腰間掏出黑色面紗蒙在本來就蒙了一層輕紗的臉上,再拿出一塊花布包在頭上,她身穿一襲黑色及地長裙,此刻,呈現在衆人眼前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波斯女子的形象。
“下面請供奉張麟登台獻藝。”禦前太監武常擡手指着供奉的席位,嘶啞着嗓子大聲喊道。。。
聽到老太監點他的名,而且公然稱他爲供奉,張麟的臉刷地一下紅到耳根,心也沉到海底,仿佛全場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而且那目光都是帶刺的,且那目刺一個不少地全部紮在他身上,使得他渾身上下紮滿了銳利的目刺,極其難受,恨不得撕下一層皮。
“供奉就是面首!”
“張麟是面首!”
“面首就是吃軟飯的!”
“卑鄙無恥的面首!”
他的耳中似乎充斥着無數人的竊竊私語,不,不是竊竊私語,而是大喊大叫,指指戳戳,仿佛所有人都在明目張膽地鄙視他,譴責他,唾罵他,撻伐他。
對于秀男稱呼都頗爲反感的張麟,對供奉更是極其嫌憎,此刻聽到被人公開稱爲供奉,差一點崩潰。
聽到張麟的名字從老太監口内喊出,現場有好幾個人有了程度不一的反應。
太平公主聽到這名字愣了一下神,心裏回想起日前從宮中聽來的消息,有高人向皇上建言,女兒也是可以繼承大統的,這則消息讓太平公主感到精神振奮,讓人去查探向皇上建言的高人是誰,于昨日進宮時她得到确準消息:這高人就是新封的校書郎張麟。
或許母皇讓我主辦女子科考,是因爲聽了張麟這句話?這麽說來,張麟的一句話,幫了我的大忙?太平公主聯想到這一層,心裏對張麟産生了感激之情,自然心生好感,聽到這名字後,知道後者要登台演出,到時候要記住對方的模樣,以後好引爲己用。
至于廬陵王李顯,魏王武承嗣等人,聽到張麟的名字就心生強烈的反感。因爲他們也探聽到武則天訓斥李旦的話,而且也通過埋在宮中的眼線,獲悉女兒也能承繼大統的建言是張麟提出來的。
張麟的建言,無意中幫了太平公主,等于損害了他們這些王爺的利益,讓他們憑空多出一個競争對手,而且是強有力的對手,他們這些王爺能對張麟有好感嗎?
“麟哥哥,臨到咱們上台了,你發什麽愣啊?”裹兒美眸眨動,擡手拍了拍張麟的胳膊,嫣然一笑道。
麟哥哥?旁邊的薛梓異聽了裹兒對張麟的稱呼,心裏訝異無比,這是什麽稱呼?莫非張麟跟這戲子之間有什麽隐情?
“我沒發愣,隻是在想,等下到了台上,咱們幾個怎麽站位,怎麽配合。”張麟随口掩飾道。
“不是早就定好了嗎,你站離位,姐姐站坤位,婉兒姐站震位,我站乾位。”三郎看起來蒼老,可是聲音稚嫩。
婉兒姐?聽了三郎對上官婉兒的稱呼,薛梓異心裏更加起了狐疑,在宮裏有哪個太監敢叫上官婉兒爲姐?這小太監真的是太監嗎?
“哦。。。那你們的樂器都檢查過,沒有什麽問題吧。”張麟說道,沒有馬上動身登台。
“放心,已經檢查很多遍了,不會有問題的。”裹兒柔聲安慰道。
三郎眼睛眨巴着看向張麟,嘴裏嘟哝,這家夥怎麽比我還緊張。
“校書郎張麟獻演的項目是獨唱‘左手指月’,請大周奇男子張麟閃亮登場!”
上官婉兒的清澈明亮的目光從很遠的高台上眺視着張麟的方向,見張麟遲遲沒有動靜,便激情飛揚地大聲報幕,邀請他上台,這報幕話辭是張麟事先教她這樣說的。
聽到上官婉兒的聲音,張麟神情一震,剛才那種低靡的情緒被驅散不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經胸過肺,一直沉降到腹部,随着這口氣的吸入,他心裏似乎增加了不少底氣,平添了許多勇氣。
人死鶴朝天,不死萬萬年!
有什麽好怕的!
張麟擡起頭,挺起胸膛,邁着穩健大方的步伐,走向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