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有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像哈巴狗似的巴結二張,張麟大吃一驚,不過他并不知道那屁颠屁颠獻殷勤的二位是誰,是何身份地位;吃驚之餘,他心裏淡定了許多,覺得朝臣對于後宮面首也不全然抱着嫌憎敵視态度的,也有抱着親切友好态度的,就如眼前這二位。
坦然被武承嗣攙扶着送到位于舞台正南面的後宮席位邊上,張易之停下腳步,轉身向武承嗣擺了擺手,溫聲說道“魏王殿下,你可以歸座去了。”
“是。你老坐好。”魏王點頭哈腰,等張易之入座了,他才眉開眼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去。梁王亦然。
帶着濃烈的好奇心,張麟目送那兩人回席,他發現,他們的位置很是靠前,據此判斷,他們的官職品位應該不會低,甚至還很高。
在歸位時,武承嗣深深地看了武三思一眼,面帶不悅之色,嘴唇蠕動了一下,好像想說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什麽話都沒有說。不過他那眼神極其怪異,把武三思看得心裏一突。
“王兄,你别多想。我做這一切都是爲王兄你!試想,你對恒國公熱情殷勤,必然冷落了邺國公,這于你的前程很不妙。小弟所做的,就是希望二張都支持你!倘若二張都支持你,在皇上面前一同進言,東宮之位,非你莫屬。”武三思攤攤手,讪笑解釋道。
武承嗣雖然不怎麽相信武三思那牽強附會的解釋,不過還是點頭表示感謝,并且言不由衷地承諾“多謝王弟美意,爲兄若是正位東宮,未來入主社稷,将加王弟九錫,決不食言。”
居于如此高位的二位武姓王爺之所以死命地巴結二張,自然是看到機會來了。皇嗣李旦出現危機,他們自然更有機會争一下太子之位,而在他們看來,整個大周朝廷乃至皇宮,能給他們争奪儲君之位提供強有力幫助的隻有深得皇上恩寵的二張,其他人隻是看客而已。
平日裏,二張居于深宮之中,罕有機會出來,他們之間的交流大多通過下人傳信,有時未免詞不達意,如同隔靴搔癢,不盡其興;難得今日碰到這天賜良機,把二張送到他們面前,他們豈能白白錯過?至于旁人的眼光、看法、鄙視甚至唾罵,他們一點都不會在乎。等他們入主東宮,到那時,别人看他們的眼光就将隻有佩服、崇敬乃至臣服!
至于姑姑皇上武則天,他們也不擔心,他們甚至巴不得他們剛才的舉動被姑姑看見,姑姑要是知道兩位侄子如此尊崇二張,除了高興恐怕隻剩下開心了。
這就是二武内心最真實的想法。因懷有此種想法,所以他們谄媚二張才會毫無顧忌。
在朝臣們看來,武承嗣對後宮面首脅肩谄笑也就罷了,雖然他是王爺,但他更是武家人,且在朝中沒任職事,他的行爲隻代表他本人,丢臉的話,丢的隻是他自己的臉。
可武三思不一樣,他有雙重身份,既是王爺,又是朝中宰相;他的任何言行舉止都代表着朝廷,如果丢臉的話,丢的可是朝廷的臉。
目睹此情此景,朝中重臣的臉色都黑了,對于武三思的鄙夷和腹诽尤甚。
“看見沒有,在咱五郎六郎面前畢恭畢敬的,是兩位王爺。”薛梓異湊近張麟,小聲說道,語氣中帶着對五郎六郎的濃烈的羨慕和敬佩之意。
“什麽,那兩人竟是王爺?”張麟吃驚不小。他本以爲他們是善于阿谀奉承的普通官員,沒想到他們竟然是王爺,地位竟然如此之尊崇。地位如此崇高,還要巴結二張,這就讓人費解了,若不是親眼所見,張麟根本不會相信。哪怕親眼所見,張麟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非但是王爺,而且是本朝最有權勢的王爺。他們是皇上的親侄子,東宮太子之位的有力争奪者。”薛梓異愉快地說,好像被王爺巴結的人是他,說話之間,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種神往之色,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獲得如此尊崇的禮遇。
此刻,張麟腦子裏回想起當日薛梓異拜訪萃陽宮時所說的“像五郎六郎一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怕如王侯宰輔那樣的重臣見了,也得屈膝參拜”,當時他覺得太誇張,現在才明白那話一點不虛。
帶着難以置信的心情,張麟在位列第三排最右邊的矮桌後入座,雙腿盤曲,坐于蒲團上。
在正式的場合,不設凳子,隻有蒲團。張麟的坐姿很難看,因爲他的骨頭很硬,很難盤曲起來。
伴随張麟而來的宮女裹兒和小太監三郎,乖乖地侍立于張麟身後兩側,低着腦袋,一聲不吭。裹兒臉上蒙着一層淺藍色薄紗,一雙美眸美出天際;三郎則帶着一副頗爲醜陋的面具,同時把太監帽壓得低低的,蓋到了眉毛之下,幾乎擋住了眼睛。
張麟覺得這兩個家夥的表現煞是怪異,不過他也沒有去深究内中的緣故,因爲這兩人對他來說無足輕重,表演完畢,就将一拍兩散,各奔東西,互不交集。
按照規定,每個供奉都可帶一名貼身宮女和一名貼身太監參加宴會,随時聽候差遣,伺候主子。
本來,參加這麽重要的盛會,應該是由品秩最高的小梅和岑三陪同的,但是因爲張麟需要裹兒和三郎配樂,所以隻能帶他們同行。張麟所做的決定,小梅她們自然不能表示任何反對意見。
供奉僅有十一人,席上的太監和宮女人數多達二十幾人,且這些人并不跑腿,隻伺候各自的主子,他們所做的事情也隻是将其他宮女太監送來的東西接下,放置于自己主子的桌案之上。
而舞台西側的王公大臣席位上,賓客人數達五十人,爲他們提供服務的太監宮女全部加起來不到三十人,連廬陵王李顯和太平公主的身後也沒有專職宮女和太監伺候,兩者的差别太明顯了,誰都可以看得出來。
供奉所獲得的特殊待遇,立即引起一些好事大臣的眼紅、嫉妒、非議,甚至嘲諷。
“你看,這些面首的待遇規格比我們這邊的王公大臣要高出很多。”
“連廬陵王和太平公主都沒有專職的宮女和太監伺候,他們憑什麽搞特殊?”
“沒有辦法,誰叫他們面相好,是皇上的近臣。我們這些人充其量隻能算外臣。。。外臣呐。”
“看來面相好勝過一切啊。”
“誰叫你爹媽沒有給你生一副好皮瓤呢!”
”看來生兒一定要把面相生好!“
那些大臣面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感慨的有之,憤憤不平的有之,大義凜然的有之,酸溜溜的也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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