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張易之爲首的後宮供奉們,都是盛裝打扮,一個個花枝招展,靜候在提象門内,張麟也在其中。
“兄弟們,打起精神,好好表現!”
聽到召喚之聲,張易之笑容滿面鼓勵了大家一番,而後一馬當先,邁步出去,步态極其優雅。
張易之身穿胸前及兩肩繡着仙鶴紋飾的深紫色袍衫,腰圍鑲着七顆翠玉的腰帶,腰帶上懸挂着龜袋,頭上戴着束發金冠,不知情的人,若是僅憑這些行頭進行判斷,很有可能認爲他是一位王者。
不過張易之的臉龐兩側垂着兩根麻花辮,腦後還披着一些散發,額頭上綴着祖母綠抹額,這發型和王者身份極不河蟹,甚至有些辣眼睛。加上,他的臉上抹了雪白的脂粉,唇上塗了殷紅的唇膏,使得他看起來更接近女子,說他是女扮男裝似乎更爲貼切。
“走~”張昌宗振臂一呼,随着跟上。
張昌宗跟張易之的裝束幾乎一模一樣,隻是袍衫的紫色略微淺一些。如果說張易之看起來像女扮男裝,那麽張昌宗就像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俏嬌娘,不愧爲桃花六郎的稱号。
其餘之人按照進宮的先後順序依次穿過提象門,邁着一字步踏上兩儀殿西側的甬道,向廣場南面逶迤而行,張麟位于最末位置。
張麟身穿绯紅色袍衫,袍衫上沒有任何紋飾,腰圍鑲着翠玉的腰帶,腰帶上同樣挂着龜袋。
假如撇開僞娘發型,張麟看起來是一個妥妥的美男子。但是有了這兩根辮子的加持,使得他像極了美嬌娘,若是置身于莺莺燕燕之中,如果他不出聲的話,很快就會淹沒,哪怕跟桃花六郎張昌宗并肩而立,也絲毫不會遜色。
這些供奉有一個共同點,他們行走的步姿沉着而優雅,每一步跨出的距離幾乎相同,且在同一條線上,跟後世的t台模特步有很大的類似。這是張麟觀察後的一大發現,他心裏瞎想,莫非這些面首穿越去後世當過模特?
參加此次盛典的供奉人數總共十一人,後面跟了兩倍人數的宮女和太監,小心地幫各自的主子拿着各種樂器和演出用品。
在跟随隊伍步入廣場之時,張麟把頭壓得低低的,心裏跼蹐不安,有一種女婿見丈母娘的緊張感,不知道等下在宴會上的表演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之前,張麟的秀男或者供奉身份僅限于後宮,對于朝廷乃至整個神都來說,誰也不知道他是何許人,跟隐姓埋名沒有區别。
接下來在宴會上亮相,還要當衆表演,這樣他那尴尬的供奉身份将會曝光于整個朝廷乃至全神都的目光之下,以後若離開後宮,立即會被人認出,無所藏身,成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看來在宴會上亮相,不是什麽好事啊!或許是災難的開始!
想到不好的後果,張麟心裏産生了莫名其妙的凄楚和恐慌感,仿佛被人押送上刑場,等待死亡的宣判;又好像被人拉着送入屠宰場,等待屠刀的落下。
此刻,張麟很想掉頭躲回後宮,但是形勢逼人,身不由己,隻能跟着隊伍往前走。
很快所有供奉繞過了兩儀殿西牆,出現于廣場上,進入了衆人的視線當中,立即吸引了現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哇,這些就是女皇帝的面首嗎?”
“這麽多年輕男子,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怪不得女皇帝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二三十歲,這些美男功不可沒啊。。。”
“這叫采陽補陰,越采越年輕。。。”
“隻可惜這些年輕美男子,隻能成爲别人修養身體的藥引。。。”
“藥的精華已經被采掉,他們隻是剩下的藥渣。。。”
突厥使臣一個個交頭接耳,切切私語,面露揶揄之色,說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當然他們的交談隻限于他們自己内部,不會擴散到使團外面。不然的話,他們恐怕不能活着離開神都。
而大周方面的文武百官,都對這些面首側目而視,眼中帶着極度的鄙視,對面首的腹诽甚至比突厥使團還要惡劣;那些所謂的忠良正直之官員在腹诽的同時,把注重點放在辨認上,認清這些面首的面容,以後在宮外碰到,好見一個打一個。至于鸾台納言張柬之,除了辨認那些面首之外,還在尋找那天在皇宮南門試圖闖宮之人。
隻有四人,整個廣場隻有這四人與其他人的表現迥然相異,而這四人之間每個人的表現又各有不同。
端坐在西側首座的廬陵王李顯,面沉如水,目光空洞,對于衆目所視的供奉們,連瞟都沒有瞟一眼。
這些供奉,在别人說來,是不怎麽光彩的面首,大不了諷刺幾句,腹诽幾回;而放在李顯身上,則是繼父。
這麽多繼父,攤在誰頭上,都會無法忍受。這簡直是辱母辱父辱祖宗啊。更何況,李顯曾經做過半年的皇帝,這樣的屈辱叫一個前皇帝怎麽能忍受呢。。。。不過他卻極其堅忍的忍了下來,饒是如此,繼父們一起出場的景象還是讓他極其難堪,簡直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倘若他事先知道後宮面首會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宴會上,他肯定會托病不來參加。
此刻,李顯心裏很是羨慕被皇上禁足的皇嗣李旦,早知道如此,我也弄個青樓女子玩玩,弄兩個也可以,讓母皇将我禁足在府,免得如此尴尬地直面這麽多繼父。
李顯旁邊的太平公主,倒是向後瞟了一眼,隻一眼,她就把目光轉了回來,不再注視,跟她哥哥一樣,面若冰霜,目無焦點。她的感受跟李顯類似,心裏五味雜陳,根本不是滋味,一下子出來這麽多繼父,而且,好像又多了一個。。。。
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跟李顯和太平公主的表現截然不同,當面首們一出現在兩儀殿的西側,他們的眼神就變得熱烈起來,扭頭看向身後,密切注視着面首們的一舉一動。當面首的隊伍行走到西側坐席的周邊時,魏王武承嗣突然站了起來,迎着面首的隊伍走去,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張易之旁邊時,臉上堆起濃厚的笑意,好像見到闊别已久的叔伯輩似的,殷勤至極,趨行幾步,屁颠屁颠地上前攙扶着張易之的左邊胳膊肘的位置,點頭哈腰問候“恒國公,好久沒見,你老人家身體可好。”
“本公甚好,魏王可好。”張易之怡然一笑,親切拍了拍武承嗣的手背,溫聲說道,從他坦然受之的神态判斷,這種事情早已有過,所以習以爲常。
“托你老人家的福,我也好。”魏王眉花眼笑,好像受到老師誇獎的小學生似的。
堂堂魏王面對後宮面首所做出的親密而殷勤的舉止,使得現場所有人都大爲驚詫,很多人嘴巴都張的大大,好久都沒有合攏,可以塞進一個橘子。
武承嗣可是皇上的親侄子,受封爲一等王爵,王位比皇子李旦李顯的還要穩固數倍,他怎麽會對人人嫌棄的後宮面首做出如此殷勤巴結的舉止?這不合邏輯啊。那些朝臣想破腦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玄機。。。
在衆人還沒有回過神時,梁王武三思不甘落後,緊接着從座位上起身,趨身向前,眉花眼笑地攙扶着行走在張易之身後的張昌宗的胳膊,态度恭順地問候“邺國公,你老好。”
“好,甚好。”張昌宗欣然微笑道,其神态也是安之若素。
“啊?”現場所有人的嘴巴張的更大了,在塞進一個橘子的同時,還可以加塞一個雞蛋,眼珠子更是嗤啦嗤啦地掉了一地,碎成了千百片。
備注此處應有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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