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是有很大差别的,這一點你難道不明白嗎?”上官婉兒俏麗的眉毛一揚,美眸調皮地眨了兩下,譏刺之意不加掩飾,溢于言表。
張麟明白這裏所講的内臣是特指後宮面首,也知道上官婉兒在嘲諷他的身份,臉色微微一變,很是尴尬地垂下了眼睫。他絲毫沒有怪上官婉兒的意思,因爲他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上官婉兒當即表示歉意。這次張麟的未遂逃宮行爲,稍稍改變了他在上官婉兒心目中的印象,似乎對後者的心裏感受有所考慮和顧及。
“沒什麽。。。”張麟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是不可改變的,他明白。
“據我所知,其他人都很熱衷這個身份,你似乎不怎麽喜歡?”上官婉兒忍不住詢問道,因爲張麟的行爲讓她大惑不解,不提出這個問題,她心裏會很難受。
“人各有志,哎。。。”說到傷心處,張麟心裏很郁悶,低頭前行,不再說什麽。
如此多愁善感,真的是太娘們了,哪裏是男子漢的風格。上官婉兒美眸眨動,心裏暗自嘲諷鄙夷。
雖然對于張麟的身份依舊持有強烈的鄙夷之情,但是一種對張麟個人的好感卻神不知鬼不覺地爬上了上官婉兒的心頭。
她瞥見張麟低頭不語,便沒話找話,饒有趣味地問“頂你個肺是什麽意思,是不是罵人的髒話?老天才什麽時候成了罵人的話,使得平素涵養極深的張閣老當衆勃然動怒?”
“頂你個肺,是表達不滿的意思,不算罵人的髒話。至于老天才,我也是随口一說,沒想那老家夥竟然如此動怒,或許是因爲他老而無用的緣故吧。”張麟沒精打采地說。
煙兒笑了。
“你說張閣老老而無用,他可是才高八鬥的當朝宰相!”上官婉兒咯咯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他有心裏毛病吧。”張麟淡淡地說。
“呵呵。。。”
“他若是心裏沒有毛病,怎麽會如此動怒,怎麽會如此對待我,我又沒有招惹他?就算我走錯南門,他也至于這樣啊。”張麟憤慨地說,回想起來,回想剛才的事情,難免不生氣,倘若不是這張柬之橫插一杠,此刻他可能已經到了皇宮外面,獲得自由之身了。。。
“你就慶幸吧,倘若撞在狄仁傑手裏,你今天的結果将會慘一百倍!”上官婉兒美眸眨動,帶着戲谑的笑容,盡情揶揄道。
“不會吧,狄仁傑不是一個好官嗎,怎麽碰到他我就慘一百倍?”張麟不相信。
“你不相信?”上官婉兒用可憐的目光看向張麟,饒有興趣地講了一個令人發指的故事。。。
以前發生過幾起内臣與朝臣的沖突,剛開始都是内臣恃着皇上的恩寵,輕侮朝臣,讓朝臣覺得恥辱,甚至覺得當官都沒啥意思。
後來,朝中出了一位硬骨頭宰相,叫蘇良嗣,在皇宮南門當衆打了内臣之首薛懷義一耳光,後者跑到皇上那兒告狀,皇上一怒之下,把宰相免了官。這一下激發了群臣的憤慨,都到上陽宮跪伏請命,懇請恢複蘇良嗣的宰相之位,責罰薛懷義。皇上并沒有聽從群臣的請命,既沒有給宰相複位,也沒有責罰薛懷義,不過最終還是與朝臣達成了一緻從此以後,内臣進出皇宮,不走南門。
這樣便安靜了一些日子,内外之臣相安無事。
再後來,皇上的另一位寵臣薛敖曹恃寵而嬌,有一次扮成太監私自出宮,碰巧在南門撞在鐵面無私的狄仁傑手裏,被後者羁押至鳳閣責打杖刑,又被發現身上有鶴印,遭到後者的無情閹割,變成了真太監!若是沒有發生這事,薛敖曹在宮中的地位恐怕不會低于五郎。
皇上龍顔震怒,想要殺了狄仁傑的心都有,但最後卻是無可奈何,隻是将後者逐出神都,貶爲縣令。因爲狄仁傑狡辯說,他抓到的是一名太監,放出來的也是一名太監,他并沒有做錯什麽事!
這故事把張麟吓得毛骨悚然,心驚肉跳,全身戰栗,汗流浃背,暗自慶幸之前扮成太監時并沒有成功地偷逃出宮,不然的話,後果難測,因爲他身上也有鶴印,走到哪裏都磨滅不了。
“啊,還有這樣的事!”張麟倒吸一口冷氣,失聲叫道。
他深深地體會到,現在這身份,将要成爲忠良正直之士的唾罵及打擊對象,一個不小心就會遭到他們的肆意侮辱,甚至殘酷誅殺!這讓他捶胸頓足,呼天搶地,欲哭無淚,痛不欲生!
“還有,陛下已有起用狄仁傑的意思,隻是尚未頒旨,狄仁傑回朝是早晚的事情。”上官婉兒斜睨了張麟一眼,别有深意地提醒道。
張麟默然無語。他本來還想,偷出皇宮之後,怎麽樣也得找機會見識一下斷案如神的狄仁傑,因爲後者是他最崇拜的人物之一,沒想到事情變化這麽快,他最崇拜的人将會成爲他最緻命的克星,以後得退避三舍,最好永遠不見。
“所以,對于你來說,後宮才是安全之所!”上官婉兒柔聲勸誡道。
“唉~”張麟有氣無力地歎了一口氣。本來他還打算讓上官婉兒領着從另外的宮門出去,聽她這麽一說,他心裏那股強烈想出去的氣洩得沒影了。隻要他身上還有鶴印,在宮外就是兇多吉少。
“要回去就趁早,趕在陛下醒來之前,倘若讓皇上發現你偷了帝令,你就完了!”上官婉兒語重心長地提醒道。
張麟吓了一跳,趕緊伸手捂住上官婉兒的嘴唇,一股極其芳馨的熱乎乎的氣息,透過他的手心,沁人他的心脾。
煙兒瞪大了眼睛,心裏嘀咕,這秀男居然輕薄上官婉兒,他膽子也太肥了一點吧,莫非他感到人生沒有希望,想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煙兒之所以這樣想,因爲她知道,以前凡是輕薄過上官婉兒的人,不是變成殘廢,就是已經不在這世上。隻要上官婉兒告訴皇上,輕薄她的人就會被施以重刑,不是砍手砍腳,就是殺頭喂狼。
上官婉兒眸光眨動,嘴裏嗚嗚地叫嚷着,用雙手掰開了張麟的手掌,嗔怒道“你這人怎麽如此粗魯?”
“什麽粗魯,我還打你呢!”張麟斥責道,“你怎麽亂說,你想害死我不成?”
“這裏又沒有别人,你擔心什麽。再說,我要是想害你,還會等到現在?”上官婉兒嘟着嘴,一臉的委屈。
煙兒眸光閃動,在上官婉兒和張麟之間來回巡視,她心裏說,不對呀,婉兒姐這反應不對呀,被人輕薄之後不應該是雷霆暴怒嗎,怎麽連斜風細雨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