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這些人是來自奧郎則布一方,在沙賈汗接見的時候,達羅悉喬還帶着幾名護衛特意站在他身旁。
除此之外,擔心護衛力量不足的達羅悉喬,還找來了他深爲信任的大明錦衣衛作爲護衛。
伴随着沉穩的腳步聲,幾名波斯人走入大殿,當他們見到在沙賈汗和奧郎則布身邊的那些錦衣衛的時候,卻并沒有很意外。
達羅悉喬和沙賈汗都在看着那些波斯人,并沒有留意到站在沙賈汗右側的大明内廠太監已經向周圍錦衣衛暗暗點了點頭。
看完奧郎則布呈上的信以後,沙賈汗勃然大怒。
“從此他不再是我的兒子,大明軍隊是我請進來的,他們是在替我們莫卧兒收複國土,哪兒來的強搶一說?”
信肯定是改過的,但大緻意思沒變,都是在說大明在拿下的土地插上了自己的旗幟,卻對崇祯早有預謀隻字未提。
内廠的那個太監王安早就看出沙賈汗讀這封信時眼睛裏的忌憚之意,隻不過他沒有在表面上顯現出來而已。
之所以這麽怒斥信使,無非是在自己面前演戲罷了。
沙賈汗還有皇儲達羅悉喬都是國家權力的掌舵者,哪個又會是什麽都不懂的小白?
崇祯是對此早有計劃,他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崇祯擊潰奧郎則布?
沙賈汗自然也知道明軍在安南和大城一帶的動作,他明白自己是在玩火,但此時他想重新拿回兵權,就隻有借助大明的力量一條路可走。
崇祯還要親征法蘭西,肯定呆不久,波斯化的莫卧兒又絕非是一般的國家,在南亞次大陸和東南亞都是一霸。
在親征法蘭西的期間,大明勢必要陷入與歐洲各國的戰争,肯定不會對莫卧兒做出什麽過激動作,除非他想多線作戰。
沙賈汗喊完,正坐在那呼哧呼哧的喘氣,此時達羅悉喬的注意力也放在那封信上,太監王安眼神卻猛地一眨。
這就是信号,緊接着傳來嗆啷幾聲抽刀的聲音,那幾個波斯信使猛然間突進上去,刀鋒所向,直奔向王座之上的沙賈汗。
面對着波斯使者來勢洶洶的一刀,不僅沙賈汗沒有任何反應餘地,就連正在看信的達羅悉喬都沒有動作時間。
那些護衛更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全都吓傻在當場。
幾乎是幾息之間,波斯使者的刀就割開了沙賈汗的喉嚨,又有幾人上前,直接将利刃刺進了他的腦袋裏。
沙賈汗,這個将莫卧兒帶向強盛的帝國皇帝此時是那樣無力,他艱難地張了張口,屍體撲通栽倒,鮮血混合着腦漿慢慢洇進了地面。
他用手捶打自己,神經質般重複“我”“我”,但由于喉嚨間的劇痛,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的身體陣陣發冷,眼面色扭曲以至于痙攣。
沙賈汗由于失血過多而全身劇烈抖動,鮮血汩汩不斷從傷口中流出,在地上積起了小小的血窪。
兩人在奔着沙賈汗而去的時候,其中一人卻猛然間轉向,手中短刃擲出,直直插進了帝國皇儲達羅悉喬的胸間。
後者手中尚還捧着那封書信,感到胸間傳來陰冷,他呆呆向下望去,最後也是倒塌的柱子一般栽倒在地,随他的父皇而去了。
這般巨大的變故,使得其餘莫卧兒的宮廷護衛十分震驚,他們氣憤地喊出幾句波斯語的口号,然後紛紛上前。
“殺賊!”
可還沒等他們說出什麽話來,内廠太監王安卻忽然喊出一句,讓他們的腳步停頓下來。
大明最爲精銳的錦衣衛,此時卻好像才反應過來,紛紛姗姗來遲般的上前,将那幾個幾乎沒怎麽反抗的波斯此刻亂刀砍爲肉泥。
刺客的肉泥混雜着沙賈汗的血,引出陣陣讓人嘔吐的血腥氣味。
宮廷侍衛首領驚魂未定的看了一眼王安,得到後者靜靜點頭後,才和其餘的幾個宮廷侍衛噗通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
得到消息的奧郎則布,如同一個失敗者一般,頹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這事情實在是太過突然,自己父親和哥哥的死還隻是前奏,若處理不好,整個莫卧兒勢必也将會陷入動蕩之中。
早一些出現這種動蕩,或者再晚一些出現這種動蕩,其實問題都不算太大,現在出現這種動蕩可就要了命了。
崇祯皇帝的艦隊就停泊在各個港口,大明的軍隊就在國内攻城略地,自己如何與大明相争。
事已至此,到底該怎麽辦?
别管是從整個國家的層面上來講,還是從王室的角度來說,奧則朗布都有勾結外敵,刺殺皇帝的嫌疑,而且還是那種根本就辦法洗白的嫌疑。
正面來說,沙賈汗的帝國皇儲達羅悉喬就死在奧郎則布派去波斯使者的手上,這不僅僅是當時在場的内廠太監王安和那些錦衣衛一面之詞,就連阿格拉的宮廷侍衛長也看得一清二楚。
側面來說,正在争奪帝國最高權柄的奧郎則布,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哥哥和父親殺死,然後獨占整個帝國。
奧郎則布之所以頹喪起來,是因爲他知道,這已經不再是莫卧兒帝國自己的權利争奪戰,這是一場與外來侵略者的戰争。
可怕的是,這場戰争還未開始,自己就已經輸了。
無數的明軍在莫卧兒境内四處攻城略地,他們勢不可擋,莫卧兒的平民、貴族甚至和地方衛戍部隊,都支持他們的到來。
奧郎則布已經看清了一切,但此時的他卻根本無力阻止。
大明的軍隊披着爲沙賈汗和達羅悉喬報仇的外皮,堂而皇之的入侵莫卧兒帝國境内。
崇祯皇帝聲稱要爲昔日的盟友脫離苦難,然而實際上,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良久之後,奧郎則布癱軟在地上,他一直以來深信的戰争,是死亡、毀滅、痛苦和呻吟。
他覺得隻有這樣的征服,才是真正的戰争,這也是他選擇用武力奪取政權的原因。
但是現在,崇祯皇帝用一種更高明的手法,讓他欲戰不得,求和不能。
就像獵豹扼住了獵物的咽喉,不掙紮則以,隻要一掙紮,獵豹就更加變本加厲,靜靜等待着獵物的死亡。
現在的奧郎則布,就是崇祯緊緊咬着口裏的獵物,而整個莫卧兒帝國,都将成爲大明的戰利品。
莫卧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