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朝廷不可能一直打壓商人,總還是要找一個代言人的,徐百萬已經在想着如何去做這個人了。
通俗點說,想當狗腿子也是有條件的。
“咳咳...諸位先靜靜,請聽老朽一言...”
徐百萬咳嗽兩聲,廳内慢慢靜了下來,隻聽他說道:“咱們畢竟都是和朝廷有約在先,西廠還這麽做,不知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那還用問,肯定是,不是老子把腦袋揪給你!”以販賣牛羊馬匹起家的一個商人站起來,大大咧咧的喊道。
田老爺也是點點頭,陰陽怪氣的說道:“當初我就在想,這麽好一個活計,朝廷爲何要讓給我們二十家?”
“現在看來,隻怕在當時我們就上當了,要是由朝廷來辦這個銀行,沒有咱們的信譽,估計根本就辦不起來。”
“所以才要借着大家的名義,我看現在銀行聲譽上去了,他們這是要卸磨殺驢了。”
不得不說,這姓田的一番話還真是一針見血,崇祯皇帝當時的心思基本全在這了。
聽見這話,徐百萬皺了皺眉頭。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你在我宅邸裏面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要是傳到京師,自己隻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嗤笑幾聲,在衆人議論時說道:“田老爺想的太多了吧,當時皇帝陛下也說了,銀行一直交由我們打理。”
“這次不過是西廠擅作主張,找各位貸款要銀子而已,他們要借銀子,咱們借出去就是,看看日後還有什麽話說。”
“徐老,這事兒您真是這麽看的?”王老爺覺得有些不對勁。
“哦,對了,這事要真是西廠擅作主張,咱們也不能落了勢,各位不是在朝中都有人嗎?”
王老爺的話倒是提醒了徐百萬,他講到這裏露出興奮的神色,又說道:
“養了這麽久,也該拿出來用用了,今日回去,各位就向皇帝陛下進言此事,要是扳倒了西廠,何愁這江南不清平啊。”
“說的在理,說的在理...”
王老爺聽這話後點點頭,不過仍有些疑慮,又試探性的道:“徐老,您在我們之中最德高望重,這種事兒,還是得請您來帶頭,我們信心也足,大家說是吧!”
“是啊,徐老,您得帶頭啊!”姓田的這會兒态度倒和王老爺一緻起來,緊着在後邊吆喝。
徐百萬面色不動,心裏卻是将這姓王的恨透,他讪笑幾聲,有些尴尬地道:
“老王說的不錯,就算他不說,這事兒老夫也回避不得,今夜老朽就給京中兵部侍郎馬大人寫一封信,要他将此事向聖上如實禀明,嚴辦西廠。”
“好,嚴辦西廠!”
“這西廠若是不辦,銀行咱們也不開了!”
......
“這姓徐的有點意思!”
紫禁城東暖閣,崇祯皇帝聽站在前面的兵部侍郎馬嘉植說完,并沒有怒色,卻是笑了起來。
馬嘉植已經把信原封不動的交給了崇祯皇帝,看皇上是這個反應,心裏倒是有些緊張起來。
可能這徐百萬之前就料定馬嘉植會給崇祯上呈,所以真實的話都寫在信裏。
在信中,他直接以草民的口吻稱呼崇祯爲皇帝陛下,并且将其餘十九家的不法之事全都揭露,還有他們在朝中各黨羽姓名也都赫然在列。
在信的最末尾,這貨還說自己不敢居功,隻請求讓馬嘉植按商人們的意思給崇祯上一份奏折。
他的意思,崇祯皇帝也明白,是不想與這件事沾上什麽關系,留人話柄。
“皇上,這折子,臣要不要呈?”馬嘉植試探性的問道。
“呈它做什麽,這事兒是朕吩咐下去的,與曹化淳何幹。”
崇祯皇帝盡管明白徐百萬的意思,但還是擺擺手拒絕了馬嘉植,言罷忽然又轉頭問道:
“這徐百萬怎麽會給你上折子,你們兩人有何關系?”
馬嘉植在面聖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實在是想不起來與這貨有什麽關聯。
見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崇祯皇帝也不好勉強。
這貨曆史上是個忠臣,本不該與這些财閥有什麽關聯,此時說不上來,隻有是一個原因,那就是沒什麽關聯。
當然,這隻是崇祯的猜測。
身爲皇帝,不能事事全憑自己的猜測,馬嘉植和徐氏之間的關聯不論有還是沒有,該查還是得查的。
“你先下去,徐氏的事兒,朕自有分寸,不做虧心事則不必怕鬼敲門,愛卿毋需擔憂。”見他擔驚受怕的模樣,崇祯沒忍住安撫了一句。
馬嘉植聽見這個,一臉誠惶誠恐、感激涕零的模樣,幾乎是跪着搓出暖閣的,搞得崇祯是滿腦門子黑線。
這特麽至于麽,朕不過就是安慰了一句,感動成這樣?
徐百萬信中信息量之大,崇祯也不能直接全由他一口之言就斷然下旨裁定,一聲令下,廠衛開始将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排查。
沒過幾天,錦衣衛掌印指揮使走進暖閣,輕聲說道:“這是東廠和錦衣衛的結果,請陛下過目。”
崇祯皇帝拿起一看,也吓了一跳。
真他娘的是沒想到啊,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這爲了賺錢不要命的人還是多得很。
信箋上的人名就是這二十家财閥在京中所謂的‘代言人’和‘保護傘’,這也是爲什麽他們能做大做強的原因。
朝中畢竟是讓崇祯來回撸過幾遍的,排除掉那些被商人們故意拉下水的忠貞肯幹之臣,餘下的人名還有三十多個。
令崇祯欣慰的是,這三十多人幾乎隻是低階和中階官員,而且其中四成都是科舉後剛做官不久的。
這些人新步入仕途,很容易成爲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利用對象。
反觀那些老油條,他們在經曆了多年前的血腥之後,剩下這些都學聰明了,踏踏實實的做事,沒幾個還去铤而走險。
這份廠衛聯合整理出來的名單上,官職最高的,也就是個戶部侍郎馮顯高。
從這份名單上,崇祯看出如今朝廷的官員已經和五年前不再一樣。
敢貪污的雖然還有,但是比從前少了很多,最主要是上層和中層這些骨幹之中結黨營私的比例已經非常小了。
一個朝廷,要是骨幹官員大部分都以踏實肯幹爲主,而不是屍位素餐、碌碌無爲,那就說明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至于那些新官員,崇祯倒是無所謂。
此前讓那些新人進入書香閣學習之後再放出爲官,就是層級的篩選,最後挑出那些有能力能抵擋住誘惑的再向上提拔。
這些人不能留着,都要從朝廷中剔除,然後再引進新的官員轉任、升遷。
想到這裏,崇祯忽然覺得對馮顯高有點熟悉,這名字朕怎麽好像聽過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