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永命搶過這奇形怪狀的‘樹葉’看了看,一臉懵逼。
最開始龍在田也是一臉懵逼,他警惕的擡頭觀察一小會兒後并沒見到人,這才是細細回想,忽然道:
“我想起來了,前幾日我在山民那兒打聽到過,這蒙樂山,當地人叫做無量山,但來源如何,卻是不知。”
祿永命興奮起來:“管他來源如何,按這樹葉上所寫,無量極北,那就該是在山的最北面,那裏正好有一個斷頭崖,何不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反正此刻也沒别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吧!”
龍在田也隻好點頭,畢竟眼下就隻有這麽一個不知來路的消息,他們繼續找也是無頭蒼蠅,倒還不如去看看。
萬一有呢?
既然有了目标,趕起路來自然就快上許多,至于兩人騎馬疾馳會不會影響到山中甯靜,他們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當下找到人才是最緊要的事。
沒有多久,他們來到山内最北側的斷頭崖下,果真見到山頭水流傾斜落處,立着一座小木屋。
他們對視一眼,在院外拴上坐騎,輕手輕腳的推開門,看見正背對他們席地而睡的打鼾壯漢,均是一喜。
祿永命上前拍了拍這人,待他起身後見到正面,龍在田遲疑神色消退:
“沙定海,果真是你!”
......
“唉!”少時,聽見全部消息的沙定海親自爲他們各斟上一杯茶,重重歎口氣,道:
“沒想到,老子躲的這麽深,還是被你們找到了,看來這是天意啊,話說我那個不争氣的弟弟怎麽樣了?”
“你那個弟弟,哼哼,和萬彩蓮正打的火熱,一個自稱爲王,一個自号主母,就差割據滇内了。”
祿永命冷笑幾聲,端起茶跟喝酒似的來了個一口悶。
“要不,皇上也不會将我和龍兄官複原職了,海老哥,眼下非得你出馬不可,否則依我看,你們沙氏可就要毀在沙定洲那個毛頭小子手上了。”
喝的痛快,吐的也快,祿永命嗆得夠嗆,用清水漱漱口以後,才吧唧着嘴說道:“他娘的,這是什麽茶,比普洱還苦?”
另一方面,龍在田卻是将茶水在口中來回轉幾圈,而後才一點點的咽下去。
“好茶,苦盡甘來!定海,伯父之所以臨終前将沙氏大權交予你手,不就是爲了能爲國盡忠嗎?”
他将茶杯放下,有些激動地道:“此時全滇大亂,朝廷将興,皇上聖明,苦盡甘來的時候到了啊!”
這玩意能是好茶?
聽龍在田的話,祿永命一腦門子問号,伸手又給自己默默地滿了一杯,可剛喝進嘴裏,卻還是苦澀無比。
他學龍在田的樣子,将茶水在口中來回兜幾圈再緩慢咽下,這口感果真和第一次天差地别。
沙定海别看是個大塊頭,性子裏卻是有些懦弱怕事,即便兩人已經把話說到如此地步了,依然還是猶豫不決。
好半晌之後,他才是搖頭歎道:“這,我那個弟弟如今隻怕早已掌握了族中大權,此時再去,于事無補了吧。”
“屁話!”祿永命怒道:“你這說的什麽話?你是沙源伯父長子,你才是朝廷正選的王弄土司!”
“退一萬步說,若不是早年你在伯父面前爲他求情,這沙定洲早就是個被放逐出去的弟弟了。”
龍在田也有些氣,你說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好猶豫的,要是讓沙定洲這麽鬧下去,沙氏一門還能有活路嗎。
“得了,餘的不用多說,定海你隻率兵過去站在那就行,到了那,話都由我和祿永命來說。”
“若是僥幸騙了那些沙兵,功勞還是你的,可如果不能讓他們回心轉意、歸順朝廷的話,日後朝廷上怪罪下來,這份罪責,我們與你一同擔着!”
沙定海畢竟還是老大個漢子,被這麽一撩撥,當時怒火蹭蹭就上來了,道:
“我會怕擔罪責,我會怕了那個弟弟?”
“我沙定海本就是大明的臣子,我沙氏一門累世以來,也一直對朝廷忠心耿耿!如今出了這麽個禍害,作爲族内長子,理應出來收拾殘局,死活我早置之度外,又何懼之有?”
聽他這話,龍在田也反應過來,方才是自己一時惱怒失了分寸說錯了話,不過誰曾料想,卻起到意外效果。
龍在田語氣也放緩下來,但他将計就計,并沒有道歉,隻是靜靜說道:
“你能這麽想自然最好!”
“沙定洲血洗了新興州,朝廷衆怒一時間難以平息,還是皇上親自出面壓服,你且先舍了這座木屋,出去領兵與沙定洲見面吧。”
沙定海攥緊拳頭,“沒想到我那個弟弟竟能做出這等人神共憤之事,也罷,就依你之言!”
......
入山的兩個人帶着一隊人,出山時就是三個人帶着一隊人了。
龍在田和祿永命先各自回龍朋、甯州一帶集結兵力,然後與沙定海向李定國告知的通海一帶急行軍。
大約在十一月初的時候,三人就已經趕到了被沙普聯軍禍害過的澄江府境内。
土司軍所過之處,幾乎是人煙斷絕,到處所見都是滿目瘡痍,殘垣斷壁,屍骨遍地。
路邊,很多幸存下來的百姓抱着屍體哭的撕心裂肺,還有許多被侮辱後選擇了卻自己短暫而又凄慘的一生的小姑娘。
她們的屍體就這麽赤裸裸的挂在樹上或梁上無人問津,因爲沾親帶故的,基本都已經死絕了。
除此之外,更多的人卻是呆坐在路邊,癡傻的看着龍在田、祿永命和沙定海這支大軍從眼前經過,沒有半點反應,就和死了一樣,可他們明明還活着。
來到新興州城中,尤其在穿過城内時,每一名忠與朝廷的土司兵心裏都在滴血。
這裏作爲震驚朝野的雲南血洗大案發生的地點,一幕幕血腥場面,更是令人毛發倒豎,慘不忍睹。
盯着城中場景,祿永命冷笑道:“這沙定洲要是輕易就死了,簡直太便宜他了!”
想到這一切的半數參與者,都是自己沙氏一門跟着沙定洲那些人,沙定海心中更百感交集。
他也暗自攥緊拳頭,沉聲道:
“看來我沙氏族中,有必要清理下門戶了,通海還有多遠?”
聞言,龍在田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道:“還有幾十裏地,埋鍋造飯,明天晌午差不多能到。”
沙定海搖搖頭,臉上卻再沒有原本的遲疑神色。
“今夜不休息,明日一早必須趕到通海城外和李将軍會合,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想跟着沙定洲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