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他李定國冥頑不靈、一意孤行,崇祯皇帝下手的時候也一樣不會留情。
崇祯皇帝很佩服曹操,後者的手段和魄力,都是他所欠缺的。
像李定國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爲我所用,那就一定要殺掉,決不能留着他與我爲敵。
畢竟是皇帝已經親自到了,接下來就不可能再屈尊到被圍的西軍營地去,李定國也明白,自己必須要出去面聖。
說起來,還是有點小緊張的,畢竟這是頭一次見到大明的正統皇帝,更别提自己還是反對人家的逆賊。
當然,爲了讓對方安心,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這個談判也不是在官軍營地當中。
崇祯皇帝選了個空地,讓随軍的司禮監等内官、侍從過去放一些桌椅,然後自己去和李定國單獨談。
這個決定不少人都極力反對,雖說皇帝也是一路禦駕親征過來的,親手砍了不少賊虜,可單獨面對李定國他們三個賊首,這就又不一樣。
這三個賊首武力都不弱,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臨時起意,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要是崇祯皇帝出了什麽差錯,那大明好不容易得來的中興局面,可就要毀于一旦了。
由于群臣的堅持,崇祯皇帝隻好決定帶吳啓華和牟文绶兩人共同前去,高傑、白廣恩等人在後調集兵馬,也好應對不測。
這個‘不測’是群臣所擔憂的,在崇祯心裏,雖說對馬維興和白文選不甚了解,但卻是非常相信李定國的。
既然他放出了要投降自己的話,就絕對不會再做出這種弑君的事情來。
至于白文選和馬維興兩人,更不會蠢到和自己的前途過不去。
李定國、白文選、馬維興三人走出營地,身後無數的西軍兵将側目而望,眼中滿是希冀。
在他們看來,三位主将這次前去面聖,言行舉止都決定着自己和家人日後的結局。
如果能皆大歡喜,自然是最好,要是談崩了,那他們和讓他們的家人勢必都要爲此付出沉重代價。
對面的官軍,果真是嚴陣以待。
隔着崇祯皇帝所在之處大約三百步以外,高傑和白廣恩頂盔披甲,他們身後無數的宣大騎兵也都緊張異常。
還有山東軍、禁軍等各鎮兵馬,全都森嚴而立,無數雙眼睛在密切的注視着李定國一行人的一舉一動。
還有更多的火槍手正緊緊端着手中火槍,随時準備舉起,隻要稍有不對,他們就會全軍出動,趕來救駕。
來到定下的面聖地點,李定國見到兩員虎背熊腰的将領,正寸步不離的守在一人身後。
被他們護住那人,渾身披挂着金光閃閃的龍鱗盔甲,頭上的玄武盔此刻置放在石桌上,正是如今的大明皇帝朱由檢。
這位崇祯皇帝隻消往那一坐,就能看出濃濃的威嚴。
這種真龍天子才能有的不凡氣度,立即和李定國三人心中的所謂大西皇帝張獻忠形成了鮮明對比。
“坐吧,朕面前這個位置,是給你留的。”
眼前傳來淡淡的聲音,白文選和馬維興識趣的後退一步,這位皇帝顯然不是在和他們說話。
李定國沒有按常理直接參拜,先看了一眼滿臉戒心的吳啓華和牟文二将,才是有些心虛的坐在崇祯對面。
“朕在紫禁城的時候,接到你要歸順的消息,可當真是高興,從京師趕到四川,沿途所見所景,卻讓朕高興不起來。”
聽前半句的時候,李定國雖說面上沒有波動,心裏還是挺高興的,畢竟這代表皇帝重視自己嘛。
“陝西、河南、四川,哪裏都是一片的殘垣斷壁,百廢待興,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知道都是些什麽人嗎?”
雖說語氣平淡,但李定國聽後,卻覺得有一塊大山壓過來一般,讓他喘不過氣,就是從前與張獻忠說話的時候,他都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皇上的意思李定國明白,各處糜爛,自然都是我等流寇所緻。”
“你錯了。”
崇祯皇帝呵呵一笑,在前者震驚的目光中緩緩搖頭,有些自嘲地道:
“這一切,說到底還是朝廷的過錯,是朕太糊塗,輕信了那些文人許下的盛世江山。”
正在李定國恍然若失之時,崇祯皇帝語氣忽然變冷。
“可你也要明白,你們本都是我大明子民,做賊爲禍,群小起亂,使朝廷南北受敵,天下戰火貧瘠,十室九空。就憑這些,朕把你們三人千刀萬剮了,都不爲過!”
白文選和馬維興早就有認罪的覺悟,當下趕緊半跪在地,由其中一人說道:
“陛下在上,罪徒等皆知已犯了彌天大罪,隻求陛下準許我們戴罪立功,爲世人做些善事,彌補從前過錯!”
另外那個也是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李定國沉默了一會兒,卻并沒有斬釘截鐵的回答,不過在他心裏也明白,自己如果決定奉大明爲主,如今就隻能甘願認罪伏法。
天下糜爛這麽多年,自然不可能全都是朝廷的過錯,皇帝能夠承認,這已經算是讓了一步,眼下隻是還需要個說法而已。
況且話說回來,西軍和順軍在地方上所行的,也不盡然都是好事,罪過自然也不少。
想明白這一切的李定國,也還是一咬牙跪了下來,行了個比後面兩人更大的禮。
“李定國知罪,要殺要剮聽憑陛下處置。”
“今日罪民歸順大明不敢求生,但請陛下饒了麾下将士性命,他們都是聽令行事的無辜之人!”
後面站立的山東總兵牟文绶聽這話,想到此前周世錫一營的覆滅,陡然間緊了緊拳頭。
看他反應,吳啓華暗自往前挪動一步,擋在他和李定國之間,以免這貨犯二,一時沖動,在皇上面前做出傻事。
“都起來吧,朕若要治你們三人的罪,何苦從京師到嘉定州跑這一遭?”
崇祯皇帝拍了拍桌子,示意李定國坐回去,不多時,又是淡淡說道:
“既然你們三人都有戴罪立功之心,朕手裏倒還真有這麽一個機會,能讓你們證明自己。”
“皇上放心,罪徒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白文選和馬維興連忙說道。
李定國身子一側,顯然也是有所意動。
“陛下請說!”
如果能有這麽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不僅他的心裏會好受一些,也能借此讓天下人看看他們對朝廷的忠心不比蔺養成和張鼐他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