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啓華從李世遙手中接過頭盔,戴在頭上,扣上面甲,抽出随身長刀指向天際,在面甲内悶聲悶氣的喊道:
“皇家火槍騎兵大隊,随本将沖陣,掩護前陣拼殺,流賊不滅,此戰不休!!”
這個命令下完,全軍整肅,軍将們狂呼酣戰,他們等待了這麽久的時間,就是爲了這一刻。
無論自私些的爲了賺取軍功,還是秉持者大義,想要爲前陣死難官軍将士們報仇,這一仗都是勢在必得,要拼死的時候到了。
就在火槍騎兵這邊開動起來的前不久,另一個方向,兀良哈内鎮的蒙古騎兵,卻是已經快在烏爾邁的率領下,同吳汝義的部下接戰了。
此前,吳汝義曾不止一次的接到李自成的催援快馬,但他自己也不好過。
誰知道官軍主力并沒有調走,一直就在他們經過的山裏,是自己瞎了才沒看見。
反正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哪個方向都是官軍,自己都成泥菩薩過河了,保命要緊,哪兒還有閑工夫去管别人。
就算是闖王李自成,那至少也得等他處理完了自己這邊官軍才行吧?
而且就現在形勢來說,保不齊他這邊還要比李自成的本陣先玩完,那邊有宣大軍和禁軍,這邊也有山東軍和西北大營等一些精銳部隊。
面對李自成再一匹的催援快馬,吳汝義真想回一句:qnmb,整天催催催,催個屁,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本來日子就很難,可聽見了後隊哨騎的探報,吳汝義更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因爲哨騎們看到正有大隊的騎兵從後面蜂擁而來。
這個時候來的,肯定不是自己人。
這些騎兵可不是普通馬兵,他們是蒙古人,要是以前,吳汝義可能還會高興高興,雖然不是自己人,但好歹也不是官兵的人。
可現在他絲毫高興不起來,誰都知道,如今漠南蒙古起碼半數的蒙古蠻子們都改換門庭,跟着大明朝廷混了。
眼下這個雙方焦灼的情況,忽然來一支萬餘人的蒙古騎兵,腳指頭去想,都知道将會發生什麽。
看着對方的氣勢如此,吳汝義就知道自己不能憑着騎兵和他們對沖了。
盡管自己的騎兵也是陝西的精騎,可畢竟是疲憊之師,倉促之間,出來列陣已經是來不及,況且他們闖軍還從沒和蒙古人對過陣。
“步卒列陣,拒馬迎敵!!”
吳汝義能做的不多,隻能先讓步卒排列着緊密的陣型,用長兵器拒敵,這是步兵對抗騎兵的不二法門。
若是能僥幸扛過第一波次的沖鋒,到時候再看何時拉上精騎拼一拼。
烏爾邁見大順後陣頻頻變動,塵土之中,不斷調集了長槍、長矛手列陣,就知道對方領軍的,是個有經驗的流賊将領。
“上弓,擺射陣!”
既是蒙古騎兵,自然不可能隻有一種面對這種步軍陣型的方法,反正流寇們的其餘方向還有官軍在進攻,自己倒不是很急。
這道命令一下,就見朵顔的騎兵們喊叫着,都停下了自己的坐騎,個個取出了自己的弓,上了箭。
少時,弓弦上箭,騎兵們再次催動坐騎,開始圍着空地繞圈,弓弦發出被拉得咯吱咯吱的聲音,森寒的箭镞,隻是對着流賊後陣那邊。
“放!”
一聲令下,兀良哈騎射陣當中,猛然出現一片的弓弦振動聲響,好似秋風拂過白桦之林,密密麻麻的箭矢飛上天空,發出咻咻的破空聲音。
然後無數的箭矢在空中呼嘯,天空一暗,箭矢呼嘯着,自流賊後陣上空噼裏啪啦的落下。
“放!”
天空又是一暗,空中滿是箭矢抛射時的呼嘯聲音。
“再放!”
連續一片的弓弦振動,蒙古騎兵不斷繞着圈子奔跑,箭矢也連續呼嘯而出,又如冰雹、雨點似的俯沖落下。
“繼續放!”
天空再次黑暗,唯有箭矢飛行時的咻咻聲音,似乎這些蒙古騎兵打定主意一直在遠處放箭。
這時候頭疼的就輪到吳汝義了,其餘方向明軍的攻擊忽然猛烈起來,想必也是在配合後陣忽然出現的蒙古騎兵。
自己集結這些長槍手在後陣集結,本是爲了防備背沖,但對方看來壓根沒有背沖的意思,就隻是遠遠放箭。
這樣接二連三下來,後陣也是損傷慘重,此時他面對兩難抉擇,撤回後陣支援本陣,等于将自己的菊花暴露給對方。
可若是不撤,難道就這樣一直慢慢被消耗殆盡?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這邊就會因爲後陣而全盤崩潰,再也沒有任何機會。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老營精騎出去搏一搏了,自己趁着他們拖住蒙古騎兵這段時間,帶人和其它方向明軍決一死戰。
“殺啊!”
很快,流寇的老營騎兵們紛紛催動馬匹,越過後陣的流寇步卒,搖晃着手中大刀,直奔那些繞圈騎射的蒙古騎兵而去。
但是很快,對方陣中響徹出連綿的号角聲,蒙古騎兵停下繞圈的騎射陣型,轉而換成連續三排的沖鋒陣型。
蒙古人沒有絲毫慌亂,他們從馬側的小兜内取出眼罩,爲自己的坐騎戴上,又面色凝重地用蒙古話低語了幾句什麽。
待這些全部工作完成,他們的坐騎也是不安分的吐出鼻息,蹄子不斷在地上踐踏,揚起無數的塵灰。
少時,一陣短促的角聲陡然間響起,整個蒙古騎兵陣線,從北到東,又到南,全線都響起了聲嘶力竭的嚎叫聲。
“殺!”
所有蒙古騎兵皆是亢奮嚎叫,他們手中持着便于馬上作戰的彎刀,雙目血紅,凄厲的吼道:
“長生天在上,請賜予我們草原兒郎無邊的勇氣!”
“雞犬不留!!”
遼國公烏爾邁一馬當先,踏過溪水。
在他背旗的指引下,一隊隊人馬跟随,他們皆是瘋狂揮舞自己兵器,腳靴上的馬刺,也在不斷刺激着馬匹的神經。
另一方向,那些轉戰多年的闖營精騎,各均是使出了吃奶的勁頭,毫無懼色的與他們撞到一起。
遠遠看去,人潮洶洶,若凹凸不平的浪潮。
在雙方撞擊的那一刹那,無數人身首異處,許多馬匹面對面撞得頭破血流,上面的騎兵即便落下馬來,也都會尋到各自的對手,拳拳到肉的扭打成一團。
而這一刻,他們沒有生死的考慮,集體陷入了瘋狂,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
闖營精騎們唯一的念頭,就是将眼前這些蒙古人擊潰,而兀良哈内鎮的蒙古騎兵們,則全然不同。
在這一戰中,這些蒙古人爆發出了他們内遷入關後隐藏在心中數年的殘忍血性。
他們所想的不僅僅是擊潰對方,而是沖上前去,讓自己手中彎刀沾滿了敵軍的鮮血。
這是榮耀之戰,流寇騎兵隻要還有一個活着,那就是對長生天的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