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實際上根本沒細聽的甘肅總兵王世寵坐不住了,“都什麽屁話,哪裏來這麽多歪理邪說,費勁巴力的,最後還不是要繞回去?”
“将闖賊逼入湖廣,再圖後事,這便是最爲穩妥之舉,什麽請君入甕,我看你這小娃子是兵書看多了!”
“要知道,這可是商量戰策,不是在武學院過家家!”
王世寵雖然壓根沒聽戚元功方才的計策,他就隻是想找機會扳回一局,但方才這一番話卻不無道理,得到了在場軍将的一直支持。
畢竟戚元功雖然在年輕一輩算是軍功卓著,但與這些老人在一起站着,那點東西也根本不夠看,更别提如今還隻有五千的新戚家軍了。
部下人數太少,在許多大帥眼中,甚至不足以道之。
“王總兵,你也知道這是在商量戰策?當今聖上就在城内,督師仍在眼前,身爲領軍總兵,言談舉止怎能不顧禮節!”
戚元功冷笑一聲,未曾把這些倚老賣老的将帥們放在眼裏。
“嘿嘿,你這小娃子,倒還學會先打一手了?”王世寵怒極反笑,被氣的心中砰砰直跳,當着堵胤錫的面卻又不好發作,隻能悶着。
“先都退下吧,讓我仔細想想,戚元功、戚元輔、戚元弼,你們三人留下,本督還有話要說。”
少時,衆将紛紛退出大帳之後,堵胤錫招手示意他們坐在一邊,先是重重歎了口氣。
“你們三個,都是年輕一輩中軍功較多的,方才大帳之中,見到你們的言行,于私于公,有些話都是本督要說的。”
戚元功有些不明白,與身後兩個弟弟對視一眼,紛紛抱拳說道:“請督師示下,我等無不遵從。”
“王世寵是榆林的将門世家,馬也是名将之後,方才大帳之中的,要麽軍功赫赫,要麽威望不低。”
“你們都是戚家後人,戚家出了個戚少保,至今聖上都念念不忘,當初他也是你們這個脾氣,但他有胡宗憲保着、護着,很多話傳不出去,你們卻沒有。”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要懂得藏住鋒芒,若一味的拔尖出刺,想要出人頭地,到最後,受傷的總歸還會是你們。”
聞言,戚元功心中‘轟’地一下,轉瞬明白了什麽,趕緊站起來說道:“末将謝督師提點,稍後出了大帳,就去找王總兵...王大帥去道歉。”
“嗯,王世寵也并非是胡攪蠻纏之人,他這關好過,但若日後因此你們得罪了什麽小人,可就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了。”
堵胤錫說罷,擺擺手。
“我們明白了!”三人又敬又服,亦步亦趨退出了大帳。
......
下邊有堵胤錫、張世澤他們安排,基本沒什麽大事小情,崇祯皇帝做的,無非也就是壯了軍心,
這段時間可真是崇祯自穿越以來最悠閑的一段時光,戰局已定,萬事都有下人搞定,還不用在京師受那些大臣的氣。
作爲高高在上的皇帝,當然要給自己找點樂子。
首先崇祯是在李自成的‘皇宮’裏轉了轉,發現雖然也有假山池塘什麽的,但除此之外,實在沒什麽有意思的地方,很快就感覺沒勁。
西安城可以算得上如今陝西内百姓數量最多的地區,崇祯出來一看,發現還算得上熱鬧,其餘地方基本都是十室九空。
崇祯在西安城裏瞎轉悠的時候,大約幾十裏外的函谷關和武關城内,卻并不是很安穩,連續召開了多場的會議。
李友和吳汝義分别帶着幾萬闖軍來到兩處關隘駐守,他們起初并不知道李自成要将自己放棄,但也還是一臉懵逼的來了。
後來接到消息,說是他們的李闖王丢下西安直接跑路,到商洛山去了,官軍也是緊接着就圍山,大有将逼入湖廣的意思。
當然,他們如今依舊不知道李自成已經将這兩地的大順軍視作戰略棄子,還在想着萬一闖王被圍在山中如何去救的問題。
這就是古時候消息不發達的弊端了,官軍已收複地區,重新增設驿站就是崇祯在解決這個問題。
雖說消息傳遞的往往要慢上幾日,但最起碼流通還是挺順暢,被圍在兩處關口的闖軍可就完全不同了,消息閉塞,全靠流民之間的口口相傳和道聽途說。
最近他們就聽說了一個消息,有人自稱是從商洛山中逃出來的闖軍餘部,說是闖王被徹底圍在山中,官軍守住了進出通口。
一個叫王世寵的甘肅總兵自告奮勇守在那裏,大約有兩三萬的兵馬,而這個時候,其餘的官軍還都在各自的防區自顧不暇。
那個叫王世寵的,李友和吳汝義都沒聽說過,兩三萬人不多也不少,這就說明官軍還是挺重視這個關口。
但可能因爲各地鬧事的原因,負責堵住缺口的這支官軍并不是特别強的精銳,餘的官軍距離又遠,看起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去援救闖王的好機會。
當時在西安的時候,李自成是刻意隻找了一部分心腹說要自商洛入湖廣的想法,李友和吳汝義都是棄子,自然都被蒙在鼓裏。
加上兩關消息閉塞,一傳十,十傳百的,關内的闖軍幾乎全都相信了這個說法,開始風風火火的準備出關援救闖王。
李友對此深信不疑,但吳汝義覺得很蹊跷。
原本圍堵函谷關和武關的官軍,都是山東軍、京軍這種精銳,但後來居然逐漸一點點的撤走,如今還剩下的,多隻是地方衛所團練兵馬。
這樣看來,就隻有兩種情況。
其一,是真如流言傳聞的那樣,陝西、河南出了亂子,精銳被調去平叛了,朝廷又不願留下缺口,所以隻能讓這些數量多的衛所兵前來圍堵。
其二,就是這是一個設計好的圈套,李自成被圍在商洛山的消息是假的,官軍主力也并沒有調走,而是在暗中埋伏。
若是第一種,那自己就要立刻毫不猶豫的出兵馳援商洛山。
時間不等人,先不說李自成能在山中撐住多久,官軍主力緩過神來,再想翻盤的幾率就微乎其微了。
至于第二種,吳汝義覺得是自己多疑了,往常第一種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而且是常常發生。
官軍往往在形勢即将大定的時候就忽然自己出亂子,要麽是戰策出了問題,要麽就是建奴叩關,主力都被調到遼東。
事實上,就算是第二種,對于李自成被圍商洛山中,即将彈盡糧絕的消息,吳汝義也得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畢竟,李闖王就是他們大順的魂,他們冒不起這個風險,李自成一旦死了,餘的大順軍就會立即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