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眼前來這兵士的報告,吳三桂憤恨地拍了一下城磚,看着已經通過西門開始集結的兀良哈聯軍和明軍,卻二話不說直接轉下城頭。
甕城之後,就到了山海關真正的主關城西門。
在這裏把守的并非那些本地兵士和其餘衛所兵整合而成的吳軍,他們是真正奉令從甯遠撤下來的關甯軍,是吳三桂賴以爲傲的嫡系王牌部隊。
這些關甯軍每人渾身都是烏漆麻黑的盔甲,臉上還戴着可怖的鐵質面具,手裏端着寒光閃閃的剛槍,人人身上散發出無邊的殺意。
除此之外,關甯軍建制齊全,除了長槍手和拿着巨盾的刀盾手以外,還額外編有火器營與辎重營。
隻不過時下還守在西門處的關甯軍人數明顯沒有情報中三五萬那麽多,看起來該是隻有不足兩萬。
沖到前面的楊禦藩稍微一想,便知道這應該是被夏國相等人策反之後還死心塌地跟着吳三桂投清的人了。
楊禦藩将話傳下去,三屯營的明軍全都振奮不已,對付這種冥頑不靈的敵人他們就沒了任何顧慮,全力殺過去便是。
楊禦藩正在調度麾下兵将,身後親信軍官猛看見城頭擺着的炮口已然是擡了起來,正對着自己這邊,那些關甯軍的炮手操作十分娴熟。
這三屯營軍官頓時是什麽也不顧了,亡命的把楊禦藩推開,口中高聲大喊着:
“城頭賊軍要發炮了,快躲!!”
可是他的話還是不及關甯軍炮手操作迅速,話音落地沒有多久,周圍不少明軍還在當機狀态,擺放在城頭的數門神威大将軍炮便是轟然傾斜出數顆彈丸。
這些彈丸是霰彈,發射到半空中時開花散開,就像蒙古兵的箭雨齊射一樣,隻不過這次傾斜下來的是無數鉛彈。
這些鉛彈冰雹似的砸到明軍集群之中,城頭的關甯軍将官哈哈大笑,就從他眼中所見,那些明軍就少了一大片。
說來可笑,這些将軍炮還是早些年朝廷擺放到山海關的,用以防備虜患,沒想到這時卻成了吳三桂用來對付自己的利器。
關甯軍的炮手就明顯比方才普通吳軍兵士娴熟太多,幾乎是按部就班的發射出一輪又一輪彈藥。
無數從趁勢沖鋒的明軍倒在這些彈丸下,短肢橫飛,一顆彈丸的落地爆炸就會造成周圍明軍不同程度的傷亡。
處在正中位置的,更是屍骨無存,陣前的明軍總算也是嘗到了昔年攻打甯遠時那些建奴嘗過的苦頭。
“放——”
忽然間,楊禦藩聽見城頭響起成群的喝令聲,陡然便是眼色大變,他剛喊出幾個字,城頭關甯軍的鳥铳便開始不斷射擊。
身邊幾個明軍身上中铳,被巨大的慣性向後擊飛,連帶着數個明軍翻到在地,并且這種打擊還在持續。
“盾手上前,不要蠻上!”
楊禦藩身前被幾名盾手拼命擋住,可周圍人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西門城頭關甯軍火铳手也不再使用那些粗制濫造的衛所三眼铳,卻是人手一杆火繩鳥铳。
雖然這種數年前玩意兒準頭沒有如今已經安裝了照門的禁軍遂發鳥铳那般穩定,但關甯軍的裝備畢竟質量上本就優于其它部分明軍。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鳥铳被從城頭持續不斷的發射,連帶着出現了大批煙霧,看上去規模倒也當真可觀。
剛剛越過甕城的明軍被當頭一棒,沖到最前面的兀良哈聯軍和三屯營、薊鎮明軍都是死傷不小。
“撤,快撤!”
“将軍,弟兄們沒有火炮,抵擋不住啊...”
楊禦藩見勢不妙是直接下令退回甕城,黃得功親自帶隊沖鋒,卻因爲肩上中了一發鳥铳鉛彈,有了些許輕傷而不得不暫時撤退。
牟文绶的山東軍行至一般看到敗兵退回有些吃驚,問清楚後也是趕緊率部回甕城去找張世澤商讨對策。
至于烏爾邁的兀良哈聯軍,他們身上大部分都是蒙古輕甲、彎刀,甚至不及這些已經整改後的明軍,應付這種場面本就不是他們的長處,損傷更是不低。
兀良哈聯軍、薊鎮和三屯營部分的明軍在嘗試沖鋒失敗之後,紛紛退回了甕城修整。
見明軍如潮水一般退去,城頭的關甯軍之中響起歡呼聲,冒着青煙的神威大将軍炮矗立在城頭,就好似在向不遠處山坡上的紅夷炮挑釁。
本來那邊的守城已經開始準備了,擡着油鍋和石灰的關甯兵士看見這個架勢,趕緊放下手中活計,堆積在城頭的石塊檑木還有小虎蹲炮更是丢在了那裏。
“官軍退了,官軍退了!!”
開始有扛着大旗的關甯兵在主關城各個城頭奔走相告,在他們眼前,漫山遍野的明軍扔下了數不清的屍體,正被打得狼狽不堪。
......
“怎麽會打不進去,關甯軍難不成真的都是精銳,帶人再沖!”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已經坐到甕城鎮守府的英國公張世澤,聞訊更是勃然大怒,不斷催促下面的軍将再去按計劃攻打。
自第一次被阻攔在西門之外,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期間無論牟文绶的山東軍,黃得功的薊鎮兵馬還是楊禦藩的三屯營兵馬、張鼐的永平府本地官兵全都拉上去試過,甚至烏爾邁的輕騎也曾迅速接近西門想用騎射的法子故技重施。
可無一例外的,這些部隊都失敗了。
無論一窩蜂似的一擁而上,還是結成陣型,用盾車、木車有秩序的攻城,都對那高大聳立的山海關城頭毫無作用。
這個時候,張世澤總算是有些黔驢技窮起來。
這個時候他已然明白,用人堆是根本堆不進山海關的,就算結成陣型,不等你推過去就會損傷慘重,對于陣型,城頭的關甯軍更有一套應對之法。
除了把紅夷炮拉到甕城和西門對轟,倒是也不剩下什麽高招了。
走到城頭,張世澤看着在十餘萬大軍近一個時辰的不間斷圍攻之下依舊堅挺如初的山海關主關城,忽然感覺有些力有不逮。
他輕輕歎了口氣,問道:“張總兵,陣亡結果統計出來了嗎?”
聽到詢問,剛剛帶隊負責攻城撤下來的永平總兵張鼐拍了拍身上塵土,神情一暗,情緒有些低落的道:
“回英國公,末将帶上去兩萬兩千多人,現在就回來一萬九千多,這還包括一千多輕重傷員,餘下的都......”
“可恨!”張世澤憤然錘了一下城磚,指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主關城,惡狠狠道:
“這是我大明的山海關,這也是用朝廷錢糧和人力建起來的山海關,如今被無恥之賊握在手裏,倒要将士們浴血奮戰才能拿回來。”
“吳三桂這個狗賊,殺一千遍都不爲過!”
看着城下接替自己永平府兵馬,冒着炮火蜂擁沖上去的兩萬餘名通州一帶兵馬,張鼐想了想,猶猶豫豫道:
“英國公說的是,不過末将有句不該講的話還是要講,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雖說輪換攻城不會疲累,但久攻不下畢竟影響軍心,這一個多時辰輪換下來,各支兵馬都是傷亡不小,末将看,軍心似是有些動搖啊!”
說着,張鼐附耳過去低聲又道:
“英國公,山海關能稱做天下第一關,眼下看來定然不會是虛名,此番強攻不成,那就要想點法子從裏面破掉,往常末将跟着闖賊的時候,堅城大關,往往都是用的此法。”
張世澤聞言眼神一亮,趕緊道:“有何辦法,你且說說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