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是可笑至極,指揮官楊鎬其實是個不識兵事的無能官員,此人剛剛指揮援朝明軍在朝鮮境内慘敗,陣亡無數,卻緊接着又來指揮如此重大的薩爾浒之戰。
這多方面促成的結果,便是薩爾浒之戰明廷失敗的必然結果。
總體基礎龐大的軍戶當時毫無戰心,這也是爲什麽他們逃亡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
一丁出征,一家以至一伍、一裏都要受累,若一家佥兩三丁,則又分當兩三處軍役,更屬重役,甚至能拖累全族。
對于這些處在帝國最底層的軍戶來說,日常雜稅尚無法維持,一旦大軍出征,無數雜項和盤費更接踵而至,簡直絕望至極。
除此之外,各級官吏甚至一普通生員都可以任意役使軍丁,克扣月糧,逼人至死。
有明一代,軍戶逃亡的現象十分嚴重,隻有洪武、永樂二朝尚還好些,就連仁宣兩朝,都曾發生過軍戶的大規模逃亡。
明廷曾多次派人勾補逃軍,甚至專門設有清軍禦史處理軍戶逃亡及勾補軍伍事宜,但礙于某些不可抗力量,總是虎頭蛇尾,清軍禦史也是時設時裁。
大軍浩浩蕩蕩出征,造成後方親人全家死難的,自萬曆朝以來實不在少數。
不過崇祯十七年,崇祯皇帝下旨廢弛軍戶屯田制度,當時還未退休的内閣首輔魏藻德主動拟票蓋印,下發了一連串的相應政策。
其中之一,便是恢複上述張居正時期的這項定規,将其正式簽署出台,成爲大明律法之一。
本地豪強一向是地方上的真正主宰者,每一任地方官要是不和他們搞好關系,那就不要想有什麽執行力,要是得罪了他們,莫說仕途不如意,可能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這些豪強們信奉的道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便是地頭蛇,就算來了什麽高官顯貴,也常不會費力和自己作對。
但是他們沒想到,如今來的是皇帝,他還帶着近十萬朝廷大軍,一番殺伐之後,人頭滾滾之下,他們總算知道了如今說話管用的人到底是誰。
不是他們這些所謂的“地頭蛇”,無論天上還是地方,全國最大的惡霸豪強都是崇祯皇帝朱由檢。
他們這些人,在手握絕對權利的皇帝面前,實際上就和一隻活蹦亂跳的爬蟲沒有任何區别。
崇祯皇帝用幾場震懾天下的大捷和數之不及的豪強們的人頭,徹底證明了這一點。
大明的天下就隻能有一個說話真正管用的,那就是朕,你們的皇帝。
......
崇祯帶着朝廷大軍在臨榆一帶待了快五日,宣布了一系列政令之後,總算是下旨大軍開拔,這前進也是有講究的。
禁軍和崇祯待在一起,大約三四萬人的樣子,戰時崇祯一般不會對戰鬥指手畫腳,指揮官仍是英國公張世澤,這便是中軍。
其餘各地兵馬往往在禁軍拔營前一兩個時辰開始向北和南轉移,形成北軍和南軍。
北軍多半是直隸延慶衛、昌平府、密雲、薊鎮和三屯營一帶調集來的官軍,南軍則是以天津三衛、梁城所、保定府一帶調集而來的官軍。
至于被授爲前鋒的撫甯衛指揮使、永平總兵張鼐,則是在昨夜尋到了本地支持官軍的百姓帶路,率部向東羅關城挺進。
他們永平本處的兵馬立下了軍令狀,克期三日之内拿下東羅關城。
張鼐打了一輩子的仗,此前都是跟着李自成和官軍打,現在又是跟着朝廷征剿山海關,其實心中也沒太當回事,畢竟自己手下的兵馬可不再是流賊了,是建制齊全,軍饷充足的官兵。
這其中的精銳又是與自己歸順朝廷的老營兵,這些人都打了老仗,不比那吳三桂的嫡系關甯兵差。
實際上,從臨榆縣到東羅城之間隻有幾裏的距離,張鼐率部連夜出發,在本地百姓帶路之下速度更快,天亮前就趕到城外的小樹林。
看着對方城頭晃動的燈籠,張鼐心中估算了一下時間,說道:“這個時候,想必後方大營的通州各地兵馬也是出發了,順子,你在城内的親舊有沒有消息傳出來?”
“總兵大人,小人那哥哥早就傳出話了,說是吳軍在城中四處抓捕壯丁,讓他們守城,小人的哥哥就被安排在東面的城門。”
“好,若是能直接打開城門,裏面的吳軍便都是土雞瓦狗,本将給你挂一功!”
那順子聞言大喜過望,連聲道:“小人謝過将軍!”
張鼐示意順子先下去,找來各營的将官,那個吳軍降兵組建的撼山營營官姜朗華也在後頭蹲着。
“咱們若是在天亮前就能拿下此關,聖上日後叙功,永平府定是功勞不小,你們的想法都來說說看,有用就行!”
說着,張鼐摸了摸被自己擦得锃亮的頭盔,半開玩笑似的道:“那姓唐的知府說的本将也覺得甚是有理,爲将的要集思廣益,不能一味猛沖胡打。”
後頭永平參将呂威說道:“總兵所言極是,聖上給了咱們三天時間拿下東羅,要是一個晚上就拿下了,定是叫他老人家開心,這一開心,沒準叙功的時候,你我兄弟們就都能多拿到點好處。”
“總兵大人,末将有個法子,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說,這個時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張鼐點點頭,這呂威是他新提拔上來的,自然信得過。
“城中吳軍有正兵五千,壯丁分散各門,但這些人多半都是被迫,可以打打主意,咱們來的倉促沒帶重炮,那就隻有智取。”
“既是東門已有内應,何不将免罪書信箭射入西門?如此做來,定叫其軍心不穩。屆時再由末将去做出主攻西門的假象,待城中吳軍将防備兵馬調往西門,再一擁而上,攻破東門!”
“末将覺得可行,我們撼山營中不少都曾是本地子弟,血親連着血親,由我們去攻,城内父老定是抵抗稀微。”
這時,那撼山營的營官姜朗華說道。
張鼐轉頭看了一眼他,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道:“既是聖上欽賜你部撼山營,又交由本将統轄,那便都是兄弟。”
“姜營官,待會兒呂參将率部佯攻西門,你就悄悄摸到東門去和内應接頭,一旦控制大門,立即引火爲号,本将帶着大軍就會一舉攻入城中。”
“總兵放心,撼山營的弟兄早都等着立功正名的時候,朝廷不棄,我等又豈會逆天而行?”
“這便去了!”
姜朗華點點頭,抱拳接令,見他眼中冒着興奮和激動,轉頭就去清點人馬。
待他離開以後,一個遊擊問道::“總兵,此人從前可是吳軍叛逆,能信得過嗎?”
呂威聽見這話,直接回頭瞪了問話這遊擊一眼,那遊擊也是忽然間想到什麽,趕緊請罪道:
“總兵恕罪,末将不是有意.....”
張鼐其實早都不再注意這些,誰叫自己本來就是從賊的流寇出身,這倒是也怪不得别人,便揮手示意無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