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夏國相淡淡一笑,繼續道:“爵爺說的自有他的道理,你們這些人在任期間,無一個有真正作爲,與其等皇上來,倒不如先殺了你們,向皇上請功。”
夏國相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到底是向哪個皇帝請功,是僞清的順治皇帝,還是我大明的崇祯皇帝?
聽了這話,衆多衛所文武均是大驚失色,紛紛起身,但礙于周圍吳軍兵士的刀槍惹眼,也沒有一個人敢發出半點動靜。
“哈哈哈。”
第一個回話的竟是唐通,隻見他毫無半分懼色,反而猛地大笑幾聲,這倒是令吳三桂刮目相看,隻聽唐通冷笑連連,說道: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鞑子眼見就要不行了,夏國相,你也算個人才,這點眼力見不會沒有吧?跟着吳三桂背主投清,什麽下場你也該知道。”
“趁着現在還不算晚,棄暗投明吧!”
方才聽見衆人議論,這個時候果真是派上了用場,其實唐通聽說朝廷在自己背關這些年屢獲大捷的消息,也是震驚異常。
這個時候說出來,一是已經無話可說,二便是打着挑撥離間的心思。
唐通被關押這幾年雖然外面的大事小情一概不知,但吳軍内部的消息卻打聽到不少,畢竟不是每一個把門的吳軍兵士口風都嚴。
在這些消息當中,夏國相明顯是吳軍當中的第二号人物,雖然勇悍不如吳三桂,但卻是文武全才,威望僅次于吳三桂。
若論韬略,夏國相定勝其一籌,若這樣的人能歸附朝廷,自己也算是立了個大功,補免了這些年庸碌無爲的罪過。
果不其然,聽見唐通的話,夏國相雖然心中早已看穿此人的伎倆,但也不免瞎想起來。
其實在夏國相的心裏,對明清之間的局勢也明白許多,畢竟一直就在山海關待着,許多事都能傳到耳朵裏。
崇祯十七年以來,直到如今這崇祯二十年,即使許多人不肯承認,但也不得不明白一個事實,那便是如今的大明朝正在走在中興的路上。
不提就發生在幾個月之前的三屯營遵東之戰,崇祯皇帝禦駕親征,硬生生打赢了數次現在看來根本不可能得勝的戰争。
最開始隻有勉強自保之力的朝廷,現在已經可以揮師十萬,來奪山海關了。
這幫原本被打沒膽的官軍,隻要聽見崇祯皇帝親征,就像是打了雞血換了個人一樣,變得悍不畏死。
并且西北和西南也傳來風聞,說是在陳奇瑜和秦良玉等人的帶領下,官軍也一改從前,開始和大順軍、大西軍打得你來我往。
從全局來說,這三年之間,官軍雖然局部有所失利,但卻是在一路高奏凱歌,節節制勝。
但凡是重要的戰鬥,崇祯皇帝必定親征,隻要一親征,必定能打赢,真有些邪門了。
陳奇瑜在西北謀劃數月,各省官軍進剿、合圍,最終取得了收複太原的輝煌戰果。
山西全境基本都已經拿回到朝廷手上,秦良玉在四川屢屢重挫張獻忠,曾英更是九戰九捷,收複了重慶和保甯全境。
當然,現在重慶失陷的消息還沒傳到這裏。
在夏國相看來,這已經絕不是回光返照了,這是真的開始中興了,若再發展三年,會是什麽樣?
正思量間,吳三桂卻“哼”了一聲,猛地将手掌拍在桌上,這“砰”地一下就像是暗号一般,聞訊立即從周圍閃出十幾名吳軍刀手。
這些刀手也不知是在此埋伏了多久,速度奇快,一下就将明晃晃的刀子架到唐通和這些文武官員的脖子上。
唐通惜命,下意識的一縮脖子,下一刻卻又反應過來,心道橫豎是個死,今日自己與吳三桂肯定要有一個把命扔在這,就算跪下來求饒也活不成。
想到這裏,他的脖子硬了起來。
“吳三桂,你他嗎要是帶種,就把老子的頭砍了挂在城上,老子當初也帶來幾萬兵馬,不比你關甯兵少!”
“高老弟也有幾萬兵馬,加在一塊兒是你兩倍,敢不敢跟老子賭一賭,拿命賭!”
狗日的唐通,要死也拉着自己?
高第眼珠瞪得老大,正緊張的想如何推脫,卻見吳三桂橫眉冷對過來,朝他問道:
“老弟,你們二人何時以兄弟相稱了,難道是早就瞞着本爵爺,在互通有無了?”
“沒有的事兒,爵爺别聽這厮亂咬!”高第就連最後硬氣一把的心思都沒有,連連擺手,慌忙說道:
“末将早就打算跟随爵爺投奔大清,天地可鑒,日月爲憑啊!”
“投清,誰說本爵爺要投清的?”吳三桂呵呵一笑,走上前拍了拍高第的肩膀,眼中殺意一閃而過,将刀架到唐通脖子上,冷聲道:
“既然你要投清,亂我軍心,那本爵爺便不得不拿你腦袋一用了。”
“爵爺,不要——”
就是最後一刻,高第對吳三桂也提不出半分以命搏命的心思,直到腦袋落地,眼神中仍是隻有驚恐。
滿桌的盛宴一筷未動,就連酒都沒有喝上幾口,卻突然橫遭血染,沒有人能反應得過來。
吳三桂下手之快,之狠,讓衆多朝廷官員都是膽戰心驚,一下子跪了滿地,都是哀嚎求饒。
此時還昂頭站在原地的,唯有唐通一人。
非是唐通不懼死,實是他已經和吳三桂成了世仇,兩人必須得死一個才能了結,求饒沒屁用不說反而掉面子。
現在皇帝對武人戰死撫恤極高,若是自己以求饒被殺而傳出消息去,崇祯定會大失所望,不僅傳爲千古笑談,那可就什麽實質性的東西都沒了。
可若是自己不屈就義,就如同那戰死的趙忠一樣成了忠烈,皇上對自己後世家人撫恤蔭厚,這是唐通最後的念想。
當然,若能憑此配享忠烈祠靈位,他也是不介意的。
“你還真的不怕死?”
吳三桂對唐通直到現在都沒求饒,仍是感覺十分意外,他自忖對此人也算是有所了解。
若是個敢于拼殺搏命的主,也就不會給自己關了兩年還沒有動作,可現在還不跪地求饒,難不成是打着什麽小心思不成。
“要殺便殺,我唐通,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魂!”
夏國相分明見到唐通喊這話的時候眼睛亂眨,膽虛不敢和吳三桂對視,顯然是做賊心虛,在裝腔作勢罷了。
但夏國相也能看得出來,唐通是真的在求死。
這就很奇怪了,唐通的所有下意識表現,都能看得出來他是根本不想死,甚至有點怕死。
可他說話卻如此大義凜然,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厮是真的大忠大義。
想到這裏,夏國相不禁再次懷疑,就唐通這般貪生怕死的人,如今都能擰着脖子和吳三桂叫闆。
自己投清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正想着,他卻聽到吳三桂哈哈大笑幾聲,顯然也猜出了唐通的心思。
“好你個唐通,想借本爵爺的手成就忠烈名義?當我是傻子不成!”
吳三桂似笑非笑的指了指唐通,冷不丁說道:“來人,除了唐通的都殺了,把他押回去繼續關着,本爵爺留着還有用處。”
唐通聞言一臉懵,被拉走的時候還在喊:“吳三桂,你個娘們,不敢殺你唐爺爺——”
然而很有意思,他喊的越起勁,吳三桂越是不鳥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