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外頭鬧到什麽地步,作爲大明朝的心髒地帶,這裏卻仍舊是風平浪靜,因爲一旦這裏也生出了亂子,那就是京師的**。
換句話來說,京師的**,便代表着整個大明的黑暗時刻來臨。
崇祯皇帝離開之前,對于皇城的安排可謂重中之重,無數禁軍兵士前不久接到命令,正手持刀槍到處巡衛。
古樸又滄桑的“承天門”三個大字之下,一名千總正帶着數倍于平日的兵力,守衛在這裏,忽然間,他皺緊眉頭,将手舉起來。
見他這副樣子,其餘的兵士雖然心中不相信是鬧到了皇城,但卻依舊按部就班的開始列隊。
城頭幾名千總同樣發現端倪,沒有多久,便是嘩啦啦召集來一整隊的鳥铳手,他們分布在四面垛口的後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靜靜等待着上官命令。
不多時,地平線的那頭奔來一騎。
見了此人裝束,城下千總松了口氣,揮手示意撤防,回頭喝道:“是錦衣衛傳旨來了,速速開城——”
錦衣衛邊跑邊高聲喊道:“陛下有旨傳回,陛下有旨傳回!”
看着那自撫甯衛趕回的錦衣衛飛速入城身影,千總心緒定了下來,自語道:“想來是皇上早已料到,不然怎麽能這樣剛好的趕回來傳旨。”
“既然如此,那也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
坤甯宮,周皇後和皇太子朱慈烺正面色焦急。
自從接到東廠、内廠大打出手的消息到現在,已經快過去了半個時辰,消息傳出來的第一時間,負責京城防戍的禁軍很快就加倍了城桓防守力度,并且也安排人手在宮城外增設了幾道關卡。
盡管如此,但身在宮中的衆人,依舊覺得不放心。
期間還出了個小插曲,内廠本負責内廷日常衛戍探查諸事,但自從事發以後,禁軍迅速關閉了皇城所有的通道,不僅禁止東廠的人進出皇城,更是直接出動兵馬,幹預了内廠在宮中的侍衛行動。
此時,這些被禁軍控制住的内廠番役,全部都被卸下刀槍,關押在一處庭院等待事後發落,由于宮中庭院屬皇家,禁軍将領不好直接挪用,便将這些人與早年秘密關在宮内的李信關在一起。
畢竟這崇祯朝至今二十年了,無論内廷還是外地軍鎮,真正沒有一天是安穩過,到處都在打仗,到處都在鬧災,甚麽水災、旱災、蝗災,甚至于兵災......根本就是連綿不絕,自崇祯十七年以後才算好些。
朝廷的銀子是不斷往外扔,可形勢依舊不怎麽見好。
此時崇祯皇帝不在,先是朝堂群臣刁難,繼而就連深信的廠衛都開始激鬥奪權,母子倆深感不安,有些慌亂,倒也在情理之中。
“秀梅,宮外可有什麽消息了?”
周皇後抱着一聲不吭的朱慈灼,張開嘴殷切問道,朱慈烺也是将實現從自己八弟身上挪開,望向坤甯宮的掌事女官秀梅。
“皇後娘娘,上次來消息還是在半個時辰前,說是東廠和内廠的人都已經打起來了,就連錦衣衛南鎮撫司衙門都遭了災,有些東廠番子沖進去,砸爛了不少東西。”
周皇後聽完,眉頭更是擰成一團。
聽了這話,朱慈烺站定原地,鎮靜問道:“北鎮撫司可曾參與?”
“這個,太子恕罪,奴婢不知道呀!”秀梅想了想,連連搖頭,趕緊跪到地上請罪。
“傳錦衣衛掌印指揮使李若鏈進宮!”朱慈烺似乎下了什麽決心,說出的話,就是周皇後都覺得十分驚訝。
當時身在北鎮撫司坐鎮的李若鏈,接到宮中太監的報信,說是太子讓進宮見駕,他與幾個下屬商量幾句,最後還是決定立即進宮。
不過臨走之前,他心中已經對皇後和太子要說的有了猜測。
“臣李若鏈,見過太子殿下,見過皇後娘娘,見過公主殿下!”
等他趕到的時候,朱媺娖和驸馬都尉張煌言也已經趕到坤甯宮,正在商量着什麽,李若鏈有些以外,這個時候驸馬不是應該在武學院進修嗎。
見他來了,周皇後點點頭,直接問道:
“李掌使,事态緊急,本宮就明說了,這件事不能鬧大,京師不可以亂,若想讓董總督帶城防軍平亂,本宮的話行不行?”
“這個......”李若鏈一臉犯難,在朱慈烺臉色微變之後,才“噗通”一聲跪到地上,低頭說道:“皇後恕罪,太子恕罪,調動兵馬平亂,隻有皇上的聖旨才行。”
“不然,就算太子和皇後一齊宣诏,隻怕董總督也不會動一兵一卒!”
這事兒其實周皇後早就有了答案,崇祯皇帝禦駕親征的旨意很明确,皇後隻有聽政與掌後宮之權,太子則隻有臨朝理政之權,沒有一絲一毫的兵權分交。
從穿越過來的崇祯皇帝角度去看,經曆了這麽多,兵權是最大的忌諱,兵權就是刀把子,隻有刀把子一直緊緊握在自己手裏,才能放心。
董琦則是崇祯皇帝手把手培養出來的,可以說是忠貞不渝,除非廠衛亂子鬧到了城防衛戍的頭上,不然他怕是根本不會出兵平亂。
誰都明白,動兵之前,就是區區的番役内鬥,圈子不大。
可一旦出動了城防軍平亂,那就不僅如此了,牽扯的已經不僅兩廠一衛,那更是方方面面,若崇祯皇帝得知消息後震怒,誰又吃罪得起?
正在宮中有些束手無策的時候,一名禁軍跑回來喊道:“啓禀皇後娘娘,啓禀太子,聖旨入京,董總督已經出兵平亂了!”
......
東廠總署,最内的一間陰暗小屋之中,兩個人正在說着什麽。
“王廠督,整件事你一直都不露面,難道是暗藏禍心不成?”聽聲音,說話的是方正化,此時他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盡管時至今日已亂象皆平,城防軍很快控制了全城,東廠上上下下都已被篩了一遍,但他還是有些咽不下那口氣。
自己本來是找王承恩說理的,沒成想人沒見到,卻差點直接死在外頭。
想來他方正化好歹是堂堂的内廠督主,出去督幾次軍都沒事兒,要是陰溝裏翻船死在京城,那玩笑可就開大了。
“坐。”
許久未曾露面的王承恩,聽了他氣急敗壞的一番出氣之後,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示意他坐在一旁,面沖陰暗面,嗓子沙啞着說道:
“老夫要恭喜方督主,在這場廠衛争鬥之中拔得頭籌啊,恭喜恭喜。”
“你什麽意思?”方正化越聽越糊塗,也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王承恩身後,目光不善的問道。
“來來來,老方,咱倆許久沒曾坐在一起這樣說說話了,你且仔細聽老夫說。”王承恩笑着回頭,将方正化按在椅子上,忽然問道:
“皇上是不是聖主?”
聞言,方正化面色勃然一變,幾乎是喊着道:“廢話!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别繞彎子了行不行,要學東林推太極那一套?”
“那就不學了,老夫且問你,當朝的既然是聖主,那皇上三年前複設三廠一衛,如今又将李有成從東廠調到内廠,就是單純的想獎勵他在南京立了大功?”
“我看不然吧。”王承恩說完,方正化深思起來,見他的神情,又是笑了笑繼續說道:“若是昏君,會被文臣們牽着鼻子走,但當今這位明顯不是昏君。”
“皇上先借廠衛之手鏟除文臣朋黨,如今滿朝幾無東林,廠衛卻勢力滔天,到處仗勢欺人,引得百姓怨聲載道,這是你我二人能收束得住的嗎?”
“依我看,去了一個許榮秀,遲早再出來一個王榮秀、趙榮秀,到時候怎麽辦,廠衛之間再打上幾次?根本收束不起來啊!”
“老方你也看到了,你覺得皇上的這一步棋,是在如何走?”
“制衡廠衛,皇上是在制衡廠衛!”方正化忽然喊出來,一下子站起來,面上全然是蒼白之色,擡起頭看了王承恩一眼,顫聲道:
“你是一面未露,我如今已是深陷泥潭,又該如何自拔?”
“一面未露就安全了,深陷泥潭就死定了?不盡然吧。”王承恩笑着搖搖頭,負手向後轉了幾步,說道:
“老夫給你個交個底,當今的這位皇上已是超出了文韬武略的範疇,暗地裏藏着的心緒不在你我之下,遲早都要動廠衛,這事兒更是個警告!”
“趁着現在還不晚,盡早抽身吧,說不定等皇上真動廠衛那一天,還能念及舊情,給你我二人一條活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