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都是心懷各志,鮮少有人願意再同多爾衮去做那什麽無謂的定鼎中原,就連常年追随他的多铎、圖爾格等人也是如此。
豪格冷笑幾聲,站出來說道:“睿親王,都這個時候了,還是省省力氣,先把自家事弄明白了再說吧!金州有漢人鬧事,義州、廣甯一帶,也不是很穩定。”
“據阿哈們禀報,那祖大壽聽聞三屯營我大清新敗,竟然是一臉幸災樂禍,常與明國在皮島的黃蜚有書信來往。還有各處的漢人,都有再起作亂的心思,若非我八旗勇士壓服,早就跳出來歸附明國了。”
“這些事情都是後患,不處理的明明白白,貿然帶兵去争搶山海關,後院起火了誰來負這個責任?”
“責任,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想着責任?”多爾衮重複一句,回頭寒聲道:“豪格,莫不是本王率兵在三屯營打了敗仗,讓你又生了争奪皇位的心思。”
“若是有這個心思,本王現在告訴你,趁着還不晚,趁早消了,若是有人敢做出什麽有損我大清的事來,我第一個殺了他!”
話音既落,殿上衆人皆是震驚,多爾衮雖然聲望驟降,但畢竟餘威尚存。
豪格心中小心思被戳破,臉上的淡然也是蕩然無存,暗自攥緊拳頭,他心中陰晴不定,雖說不服多爾衮,也有争搶皇位的心思,但畢竟現在還不到時候。
支持豪格與支持多爾衮的貝勒大臣都是各自緊緊盯住對方,一旦二人有了什麽動手的訊号,他們都會立即大打出手。
見這兩人又要再起争鬥,老成持穩的代善和濟爾哈朗爲避免内部傾軋,不得不再次出來主持局面,前者咳咳兩聲,靜靜道:
“還是聽太後怎麽說,你們都退下。”
“你這......”多爾衮有些意外。
代善手握兩紅旗,乃是十分重要的一股力量,往常都是不參與自己與豪格之間的明争暗鬥,這次是怎麽回事,竟然敢跳出來插手?
除此之外,濟爾哈朗的态度也讓多爾衮有些忌憚。
濟爾哈朗和代善都在大臣和王公貝勒之間享有很高的威望,衆口铄金,若是巅峰時期,多爾衮一句話定了也就定了,但是這個時候,他不敢冒着分裂的危險獨自做主。
因爲無論如何,豪格那邊肯定是要與他唱反調的,若是一意孤行,将代善和濟爾哈朗也逼到那邊去,自己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往常他多爾衮得罪的人,無論滿漢,可都不少!
布木布泰看了一眼識趣不再吭聲的多爾衮,朝代善和濟爾哈朗兩位老臣點了點頭,就好像沒見到多爾衮不斷擠眉弄眼的暗示,她隻是端莊的坐在上位,牽着福臨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睿親王,大清立國至今,都不曾放棄入關中原的追求,但是如今,真的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說着,布木布泰看向豪格,說道:“肅親王說的不錯,我大清别看是在關外吃了敗仗,但是有多少人看着?這敗仗一打,什麽人都要跳出來咬上兩口才舒服,漢軍旗近些時日跑了三成,這些都不是好兆頭。”
“咱們大清在關内眼線不少,各位都知道,如今的明國,已不再是之前的明國了,僅京畿一帶,就有黃得功、楊禦藩等許多手握重兵的軍将,這些人都很棘手。”
“更别提明國還有富庶的江南、西南,對了,明國西北、四川不是還有流賊建國嗎,依我看,那就再等等。”
“等!?”多爾衮實在忍不住,站出來咬牙切齒的道:“再等,天命還在不在我大清可就是未知之數了,太後您說話可要慎重!”
多爾衮沒想到,就連上次入關時如此笃定和支持自己的布木布泰,這回都變得如此庸懦不堪,難道區區一次三屯營戰敗,就讓整個大清的勇士都變得畏首畏尾了嗎?
不,他不信!
布木布泰瞥了多爾衮一眼,就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朝其他人說道:“先穩定了國内,再談入主中原的事兒。”
“天命依舊在我大清,等那些流賊做大鬧起來,漢人皇帝不得不派兵剿賊的時候,睿親王再率兵入關不遲,往常那些次,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明國昏暗、糜爛,早晚必亡,睿親王又何必急于這一時呢。”
“婦人之見,婦人之見啊!往常和現如今能一樣嗎!?”多爾衮心中是百味陳雜,環視看了一眼周圍冷眼旁觀看自己出醜的豪格等人,忽然心中生出一股無力感。
這是自幼随軍征戰這麽久以來,多爾衮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這可是關乎大清命運的決斷,怎麽能讓一個女人來說話,你們這幫人,往日随太祖征戰四方,殺得那明人屁滾尿流的勁頭都去哪兒了。
自打占了盛京,倒是越來越和那些好吃懶做、貪生怕死的明人像了!
這些話在多爾衮心中回蕩,待脫口時,卻隻是變成了殺氣騰騰的一番話:“我隻問一句,這次山海關之行,本王是一定會去,你們誰人要與本王同去的?”
話音既落,依舊是鴉雀無聲,八旗各王公貝勒們你看看我,我問問你,除了兩白旗的人以外,其餘竟是無一人站出來。
“睿親王,别逞能了,若是再打輸了,我大清還拿什麽入關劫掠,這不能入關劫掠了,秋冬又要拿什麽增補各部損失?”
阿濟格大大咧咧笑了幾聲,似是無意間道。
饒餘郡王博格實在看不懂多爾衮爲何執意要出兵,有些當和事佬的意思,擺手說道:“睿親王消消火,先将國内漢人**平定了,到了今年秋季再大舉入關劫掠,明人定還是會屁滾尿流,這又有何不可?”
“入關劫掠,入關劫掠,你們整天想的就隻是‘入關劫掠’,可本王不是!”
多爾衮是越聽越氣,他道:“本王想的,是能帶領我八旗大軍沖入關内,将那漢人皇帝從龍椅上拉下來,讓大清皇帝坐上去,讓我大清成爲天下共主,而不是常年窩在這屁大點兒地方的遼東,每逢秋冬入關去搶上那麽兩把!”
“是,每次入關我們都槍的盆滿缽滿,可又得到什麽了?”
“你們難道沒發現,我們八旗銳士如今敢出去死戰的越來越少,反倒是窩在莊子裏養幾個阿哈,奢靡度日的越來越多。”
“本王常叫你們學學漢人的文化,這些對我大清定鼎中原有好處,你們呢?學的竟是這些不該學的東西!這麽下去,我大清就不是窩在關外,而是要亡了,亡了,你們懂嗎?”
“太祖以來三代定策的心血,就要沒了,你們懂個屁!!”
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說完,多爾衮是把大殿上的八旗貴族們罵了個狗血淋頭,就連布木布泰都聽着直觸眉頭,她正要發火,卻見多爾衮面帶殺意地瞪了自己一眼,回頭帶着兩白旗的王公貝勒們魚貫而出。
多爾衮這最後一道殺意盡顯的眼神,就連豪格都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不多時,一名黃馬褂的宮廷侍衛跑進來,猶豫的說道:“皇上、太後,睿親王他...他去點兩白旗兵馬,說是還要诏蒙八旗和漢軍旗助戰,擇日出征。”
“豈有此理,他多爾衮還将不将皇上和太後放在眼裏!”豪格立即做義憤填膺狀,不過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布木布泰歎息一聲,道:“算了,由他去吧。”
聽見這話,剛要站出來主持公道的代善立馬縮頭回去,一副從來都沒想過要出來說話的樣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