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崇祯皇帝這邊兒大軍慢騰騰的也已經經過了南京城,距潞藩自立的杭州城還有五裏不到的距離了。
江南、東南一帶皇親國戚們鬧的如火如荼,但是南京城卻顯得異常平靜,崇祯皇帝當時忙着去杭州處理藩王作亂的事,隻是在城外經過,并沒有進城,更沒有去見那些在城外等候的臣子們。
這個情況很少見,南都金陵城是陪都,更是第二号的大城,無論甚麽人路過,不用其他人說,都會在城内停留一陣。
觀賞秦淮河畔的花河美景,或是親自去尋個名妓,體驗一番士子風流。
崇祯皇帝路過南京不僅沒在城内逗留,卻避而遠之的做法,讓包括南直隸鎮守太監劉福和南京吏部尚書馬士英在内的很多人都想不通。
皇帝到底是哪裏對這裏不滿意了,路過都不到城内來看一眼,這可是南都金陵,不是路上随便的任一州府縣城。
正在他們打算追趕崇祯去杭州的時候,聖旨到了,皇帝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命令告訴馬士英和南京的一應勳戚文武們,不要跟随來杭州,在城裏待着就行。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馬士英等人隻好如實照辦,這個時候的崇祯皇帝,已經來到杭州城外不足三裏的官軍大營,見到了圍城日久的統領周經武等人。
三裏,這個距離已經很近了,就是騎在馬上正常行走的崇祯,都已經能見到杭州南甕城上設立的高聳角樓。
此時城外的官軍,除了崇祯皇帝禦駕親征的那支得勝之師以外,還彙合了周經武統領的征南平叛各支官軍。
這支征南大軍,除了原本鎮守在南京的周經武所部神武軍,還有薊鎮總兵官黃得功、宣府鎮總兵高傑、大同總兵白廣恩、山東總兵牟文绶等人的部下,他們都是在近半年之内陸續奉诏彙聚過來的。
單從人數上來看,這支彙聚了南北兩支大軍的隊伍,規模已經空前龐大,飄揚的旗幟一眼望不到盡頭,至少也要有十幾萬人。
自從孫傳庭戰敗之後,官軍還是頭一次征調出超過十萬人的隊伍,況且還不僅如此,五省總督陳奇瑜此時正帶着西北大營的新軍和一部分河南、湖廣、山西官軍在和李自成、張獻忠鏖戰。
就在崇祯皇帝和手下一衆軍将慢騰騰朝杭州進軍的時候,杭州城頭的守将卻也在注視着這邊,目光中滿是忌憚。
這他娘的,漫山遍野全是人,難不成是流賊打到杭州來了?
不過也就是随意那麽一想,稍微考慮一番就能知道,眼前浩浩蕩蕩這支兵馬,絕不可能是流賊,隻有一個可能,是那周經武又來攻城了。
這守将叫範有賢,原本是分守杭州的朝廷東路參将,現在已經被朱常淓委任爲建武朝廷大将軍,又被封了興業候,搖身一變,功成名就,也算是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所謂“光宗耀祖”。
除範有賢以外,還有一将名嚴天鳳,這厮從前是杭州城内的參贊,官職低微,卻有些偏文的儒将氣質,這次同樣被朱常淓委以重任,手握重兵。
他們二人,乃是這杭州建武朝廷的兩員大将,此時嚴天鳳也收到了手下斥候線報,親自來城頭尋範有賢。
建武朝廷旗下軍将不少,各種總兵、大将多如牛毛,你帶着幾千人來歸附,就能封個總兵,帶着幾百人來碰碰運氣,至少還能混個參将。
在這些叛軍之中,範、嚴二人部下最多,各有一萬多,而且也就他們兩個算是稍微知曉些兵事的,不過就算如此,也依然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朝廷征南大軍和建武朝廷的軍隊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黃得功、高傑還有白廣恩,這幾支兵馬哪個都不是他們能抵擋的,不出半年,外圍州縣基本都投的幹幹淨淨,如今也就隻剩下這麽一座空城。
杭州城雖然大,但是架不住這麽多人待在一起,城内除了武将以外,文官和分封出來的爵爺們同樣是擁擠不堪。
“興業候,各門外都有不少人圍住,怎麽辦?”嚴天鳳緊緊皺着眉頭,說道。
範有賢聞言,心中再次爲自己依附潞王的傻瓜舉動後悔一次,說道:
“算上黃得功、高傑和白廣恩他們一共也就三四萬人,城内也有三四萬人,倒是不怕他攻城。”
說完,範有賢又低聲道:“就是這日子,過的也太提心吊膽了!”
“誰說不是呢,自從跟着潞王造反以後,弟兄們就沒一天睡過好覺!”嚴天鳳面色誇張的說道:“興業伯你可聽說了,朝廷大軍在三屯營擊敗清軍了,斬首七萬呐!”
“而且還有人說,皇帝禦駕親征,幾日之内就把魯王平定了,現如今的魯王,據說已經帶着人被攆到關外去了。”
正在這時,一名斥候跑上城,氣喘籲籲的道:“禀二位将軍,朝廷大軍人數無邊無沿,至少十幾萬人!”
“什麽,十幾萬人,你确定沒有看錯?”範有賢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道:“神武軍他們全算上不過三四萬兵力,哪兒來的十幾萬人!”
嚴天鳳臉色一窒,想要打罵卻是無從開口。
他有一個可怕的念想,莫不是皇帝去了山東以後,順帶着馬上來杭州禦駕親征來了?
想到這裏,嚴天鳳第一次感覺到了這種無力感,他娘的,自己就不該一時熱血上湧,跟着那假皇帝朱常淓玩什麽造反立國,這可倒好,幾個月的功夫被真皇帝找上門算賬來了。
朱常淓好歹是個皇親,被逮住也沒事,自己可就要涼透了。
隻是事已正此,再怎麽想辦法補救也是來不及了,嚴天鳳隻得爲自己考慮,能扛就扛,實在扛不住就趁早跑路算了。
其實範有賢想的和嚴天鳳不一樣,他是純武夫出身,自信的很。
自己和其他叛軍不一樣,手底下少說萬把弟兄,就算朝廷招安了,起碼也會給個不錯的官位,就算以後不掌兵了,回去養老還不行麽?
況且,朝廷兵馬什麽德行他還不知道?
自己從前就是朝廷那邊兒的,要盔甲沒盔甲,要兵械沒兵械,軍饷一年到頭發不下來幾個大子兒,一個個說白了都是混吃等死的角兒,能有甚麽戰鬥力來攻城。
至于對面的,皇帝禦駕親征來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多半又是那周經武收到皇帝催促,糾集了衛所的士卒來吓唬一番,之前那麽多次,哪兒見到這姓周的賣命攻城了。
隻是當他們二人見到愈發近的官軍隊伍之後,這才倒吸了一口涼氣。
清一色從沒見過的新式盔甲,手持寒光閃閃的刀槍,其中還有不少兵士手持遂發鳥铳,推着大号的炮車,一看就知道自根本己抵擋不住那種。
就連火铳兵,腰間還懸着鋼刀,怎麽看也不像是意料之中的那些面瓜。
更讓守城叛軍膽寒的,不是對面大軍的人多,而是他們令人不知所措的沉默,還有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銳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