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興燮話音剛落,卻見崇祯皇帝笑了幾聲,反問道:“孔二先生乃是當世大家,聖公百年之後,便是六十六代聖公了,聖人之後,又何罪之有啊?”
說完,崇祯皇帝面上再無笑意,尋了個位子坐下,就這麽淡淡的看着孔興燮。
眼下這種場面,被皇帝看着,李若鏈等一批錦衣衛與将官們也是面色不善的盯着,顯然已經超出孔興燮的能力範圍之外,隻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孔衍植歎了口氣,隻好說道:
“皇上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官兵抓回來這些,都是我孔府的人,就算處置也要老夫親自清理門戶,又何勞皇帝親自動手呢?”
“說的也是。”崇祯皇帝多看了孔衍植兩眼,卻是揮手示意馬進忠放人。
那些官兵聽到皇帝的意思,雖然還有些不明不白,但動作卻非常迅速,領頭的一個把總點點頭,一揮手,将佩刀收回鞘内,便是帶着人走下了堂。
不過考慮到城外皇帝遇刺的事兒,他們也并未離的太原,就隻是虎視眈眈的站在幾步之外,盯着那些已經驚吓得走不動路的孔府巨佬們,生怕他們一個不注意就再來一次狗急跳牆。
無論如何改朝換代,太平如舊的孔府,這也算是頭一回來了大批的軍兵包圍,這些巨佬們比孔興燮的表現更加不堪,抱頭鼠竄的有,跪地求饒的有,就連當場吓成小便失禁的也有,還不止一個。
見到此情此景,周圍軍兵們也是漸漸放下了防備之心,這些人壓根就不會有羅擊那種最後的勇氣,他們都是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眼前這些人,真是那些讀書人口中聲聲道道的聖人之後嗎。
“孔先生想要如何處置這些斯文敗類?”崇祯皇帝起身走到孔衍植在内二堂的北側座位前,拿起藍釉描金茶碗看了看,又若無其事的聞了聞剩下的半盞清茶,笑着道:
“孔府中的茶葉果然不錯,比内閣那些人喝的玩意兒,要好多了。”見孔衍植一聲不吭裝啞巴,崇祯皇帝忽地冷哼一聲,将這價值不菲的描金茶碗直接擲在地上,淡淡說道:
“既然聖公不說話,那朕便僭越了,李若鏈!”
“臣在!”錦衣衛指揮使李若鏈趕緊上前喊道。
崇祯皇帝道:“把這些斯文敗類們押到诏獄中,将他們的罪行公之于衆!”
“遵旨,來人,押下去!”李若鏈一揮手喊道。
話音一落,立即從堂下走上來一批華麗盔甲的錦衣衛,爲首兩人各身着飛魚服,腰挎繡春刀,虎視眈眈看着這些巨佬,就要上前拿人。
“聖公救我!”
“聖公,開言吧!”
“聖公,你再不想皇上求情,吾等性命皆休矣!”
這個時候,那些巨佬們說話了,隻不過沒有一個人在說往日士林中的敢死之言,都是哭喊着求饒,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所以他們都是在求孔衍植。
孔衍植再重重歎口氣,心裏也是明白,皇帝帶着大軍來勢洶洶,不入孔府則就罷了,可一旦來到孔府,必定是話無好話,不得善了。
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孔衍植從前并未放在心上,此刻看着這位餘怒未消的皇帝,這時候心底卻也在敲鼓。
甲申年間這位皇帝殺了多少天下間有名的大賢,動辄誅九族、夷十族,可謂屠盡了半個東林,這回來到孔府,隻怕也還是不懷好意。
“陛下,我等皆是孔聖人之後,老夫便舍了這一身榮辱,求陛下給我孔氏族人,留條後路吧。”
說完,孔衍植帶着五名弟子紛紛跪在地上請罪,一副爲國爲公的仁義模樣。
“聖公大義!”
“聖公高義,吾等敬服!!”
他說完,那些孔府巨佬們紛紛哭喊着拜起來,周圍數百名學生也是紛紛彎身,在這種情況下,倒是令李若鏈等一應錦衣衛有些忌憚起來,擡眼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皇帝。
這時候,若是再強行鎖拿孔府衆人,隻怕皇帝會落得屠戮聖人之後的千古罵名,這種罪名,大部分皇帝都是不敢擔待。
想到這裏,李若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孔衍植,心道這可真是個老狐狸,今日可不要白來一趟才好!
“好,好,好!”
見此清淨,崇祯皇帝當然明白這老滑頭心裏打着什麽算盤,連道三聲好,轉身後卻忽地又回過頭來,冷眼喊道:
“今日朕就背了這千古罵名!李若鏈,不必鎖拿回京,就在這曲阜城内全給砍了,放手無做,放手去砍,一切都有朕扛着!!”
“皇上...?”
李若鏈面色又驚又不敢相信,心道皇帝可真是變了,也不敢耽擱,親自抽出繡春刀,上前将一個孔府巨佬捅死。
後面錦衣衛有了表率,再加上皇帝不懼怕連累名聲,敢作敢爲,他們又有什麽好怕的?紛紛抽刀上前,霎時間,大堂上就此成了一面倒的屠殺場。
“皇上,你你你——”孔衍植本以爲皇帝會懼怕離去,卻沒想到,這位皇帝是這麽軟硬不吃,竟然直接下令在孔府大開殺戒。
這種情況,孔府傳承近兩千年以來,哪有任何一位皇帝敢做出來,就連元朝的蒙古人都對孔府恭恭敬敬,可偏偏的,自己就趕上了這麽獨一位丁點名聲不顧念的皇帝。
崇祯皇帝如此做派,讓周圍一應士子、文人震驚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外頭圍觀百姓卻紛紛叫好,他們就在曲阜縣生養,自然知道孔府在平日的做派。
周圍軍兵更是出了一口惡氣,他們的感覺和文人們截然相反,今日這孔府來的實在是太痛快了,天下間誰人也不敢動一下的孔府,卻在今日,血流滿地。
“陛下,你,你何故如此?他們究竟犯了什麽大罪,要殺頭?”孔衍植全無最初鎮定自若的模樣,說話間,手都在撲朔朔的抖動。
“什麽罪?”崇祯皇帝冷笑幾聲,說道:“朕是當今的皇帝,朕說他們有罪,他們就有大罪!朕想殺就殺,想殺多少就殺多少,你管得着嗎?”
“這...”孔衍植一時氣節,頹然喪氣地無話可說。
皇帝如此耍賴不要臉的做法,任了誰也不會有一丁點說法。
畢竟這話說的一點不錯,就算說破了天,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大明皇帝,是上天之子,而你還是臣子,是大明朝的臣民。
常言道,皇帝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要點臉面的皇帝殺文人會盡力羅織些罪名,到了這個份兒上,這位皇帝顯然已經什麽都不再顧及,就連罪名都懶得多說一句,說殺就殺也不足爲奇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