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朝議剛剛接近尾聲,崇祯皇帝和群臣商量好南京的善後之事,也是松了口氣,心道這幫不省心的臣子總算沒給朕再搞出什麽幺蛾子。
司禮太監王德化和崇祯想的一樣,沒其它事,這金陵之事也就算是定下了,這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當下清清嗓子,正打算高喊退朝。
一衆臣子們各自摸摸脖子上的腦袋還在,身上也沒添甚麽新傷,頓時都是撫掌相慶,今日沒有死人,自己可以回去跟老婆孩子團聚了。
王德化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卻見一個司禮太監慌忙跑進大殿,當即便一皺眉。
由于過于慌張,這小太監在進來的時候一個不注意摔倒,這“撲通”一下不可謂不重,可那小太監哎呦一聲,卻沒事人一樣趕緊擡着手裏的折子繼續跑來,喊道:
“陛下,陛下,金陵急呈!”
看他這個樣子,崇祯皇帝心下一沉,面色不動,示意王德化拿給自己看。
身爲司禮監秉筆,王德化自然認得這小太監,當下心中有些納悶,這小子平日還算機警、老實,怎麽今日如此失态?
他來到這小太監跟前,接急呈的時候順便低聲問道:“出什麽事兒了?這麽沒大沒小。”
要是往常,這小太監對王德化巴結都來不及,這個時候卻哆哆嗦嗦趴在地上一個字兒都不敢多說,王德化心中有譜,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低頭看了看手中急呈,更是覺得此事非比尋常。
接到手之後,看到面色突變的王德化,崇祯皇帝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緩緩打開急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人名。
這份急呈,正是東廠、西廠聯合徹查的結果,李有成、許強,甚至周經武、馬士英和南直隸鎮守太監劉福都在上面署了名,可見分量之重。
崇祯皇帝越看越是覺得震驚,在這些人名之中,根深勢大的皇親國戚不在少數,其餘那些官員則幾乎包含了兩京二十四衙門、各州府道。
朝廷上下,從北到南,幾乎各處都有官員給商戶便利,向關外輸送物資還是其中之一,官紳相互勾結,殺良充功、拒不繳稅、搶奪民财之事也不少見。
群臣在下面大眼瞪小眼,各自都不明白發生了何事,議論之時,已經有眼尖的人見到崇祯皇帝拿着急呈的手在微微抖動,顯然是震怒到了極點。
“放肆!太放肆了,他們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大明!”蓦地,崇祯皇帝将手中急呈猛擲于階下,起身怒聲道:“身爲皇親國戚,如此不遵禮法,置祖制規訓于何處?李若鏈!”
左側安穩站立的聞訊李若鏈一個激靈,趕緊出列抱拳喊道:“臣在!”
“散朝之後,朕手書駕貼,着錦衣衛出京趕赴各處,就算動武,也要把福王、衡王、瑞王、清源王、平遙王給朕一一‘請’到京師!”
“李若鏈,你親自跑一趟金陵,福王是一定要給朕‘帶’過來的,若是不從,就算鎖,也要把人給朕鎖到京師!””怒罵之後,崇祯皇帝平複心情,深吸幾口氣說道:
“若諸王府不從,便按軍亂上報,兵部即刻下發通文,準地方兵馬出動平亂,配合錦衣衛行事!”
李若鏈呆住,實則有些沒反應過來,半晌後才是趕緊道是連忙走出殿外。
實際上,不光李若鏈一臉懵,滿朝文武盡皆如此,那份急呈上究竟寫了什麽,東廠、西廠的那些番子又調查出來什麽大事了,居然和皇親國戚沾邊?
上幾次和皇親國戚沾邊兒的,除了某位皇親遠方侄子,最親近的就屬那個驸馬鞏永固了,這次要動的皇親和上次遠不能比拟,那一個個可都是正兒八經的皇室貴胄。
現任的福王是朱由菘,福王這支宗親,嚴格說起來,甚至比崇祯皇帝自己血緣關系更濃。
崇祯十六年朱由菘襲封,他爹朱常洵是神宗萬曆皇帝第三子,崇祯十四年死于李自成之手,著名“福祿宴”的主人公。
老福王朱常洵是神宗寵妃鄭貴妃之子,萬曆朝持續了十多年的國本之争,皆因神宗皇帝想要“廢長立幼”,立這他爹朱常洵爲太子所緻。
說起來,當時萬曆皇帝不再上朝,正是和這東林黨與自己作對有關,實際上崇祯皇帝也明白,東林黨這顆毒瘤不消,做什麽他都會跟你作對。
甲申年剛到這的時候,崇祯皇帝爲了抓緊時間保命,接近一年沒怎麽上朝,事情反倒越來越好,可見這國政的好壞實際上跟上不上朝沒甚麽關系。
當時天啓皇帝駕崩之後,東林黨覺得曆史上的崇祯皇帝年少好欺,以“兄終及弟”爲由擁立信王朱由檢,不少閹黨和齊黨倒覺得福王朱常洵爲神宗第三子,血脈親近,想擁他爲帝。
當然,現在的皇帝是崇祯皇帝,閹黨和東林黨各自都被誅滅的差不多,也就沒有什麽順位之争了。
除了福王之外,這次涉及在内的五王中地位最親近的,便是瑞王朱常浩,他是神宗萬曆皇帝第五子,光宗皇帝異母弟,周端妃所生。
朱常浩不如哥哥朱常洵受神宗皇帝的寵愛,但是在眼下各宗室之中的血緣關系也是非常親近,據說這位年近六十的老瑞王信佛,但極其愛财。
經東廠地支安插在瑞王府的聽記探查,瑞王府周圍各州府縣都要多繳納幾十種外地沒有的苛捐雜稅,而且這個朱常浩還将封地食鹽無論官私盡數控制在己手,歲入甚巨。
其實早在萬曆年的時候,這位瑞王貪财的名頭便已經是人盡皆知。
萬曆朝時,群臣上奏章請神宗皇帝完成太子朱常洵的婚事,明神宗自然知道這幫人棍等着分成,均不予理睬。
朱常浩聽到這個消息,自己倒是心癢得很,迫不及待要成親,幾乎每天都向戶部索要關于自己日後的費用。
戶部不堪其擾,隻好勉強拿了十八萬兩白銀交給朱常浩,朱常浩将其藏在宮中謊稱花完,還說這點錢就連買冠服都不夠,變着法的繼續索要。
天啓七年,朱常浩來到封地,所作所爲更是變本加厲,一筆筆至今都在錦衣衛賬目上有所記載,若要追查,根本是想賴也賴不掉的。
至于其他兩位清源王和平遙王,按血緣關系來看,到如今這崇祯十九年,與大明宗室的關系實際上已經是越來越遠。
縱觀如今各處分封的王爺,清源王和平遙王這種血脈極遠的宗室分支占據了絕大多數,雖然名聲和家财都不如福王、瑞王這兩位,但各個在地方上都是誰都不敢招惹的最大地主,人數多了卻也不容小觑。
說白了,這種的就相當于拿着王爺的名頭依附在大明朝這顆參天大樹上吸血,其它的用處更是一丁點也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