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巡檢司的人雖說在地方上蠻橫一些,可見到官府和兵營的人往往還是要給些面子,畢竟他們不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官差,鹽丁這個名頭拿出去也不好看。
這次他們還是頭一次和錦衣衛這種層面接觸,而誰能想到,頭一次接觸竟就和錦衣衛拼了個兩敗俱傷,錦衣衛隻逃了一個,大隊鹽丁也是損失過半。
實際上,這次送貨本本是巡檢張嚴爲求自保特意多送一些,打算幹最後一票,死活都要讓王公壁手下,算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做法。
山東巡撫王公壁也是身居高位多年之人,雖說平日裏和膠州巡檢司關系匪淺,可如今這多事之秋自是不敢再大張旗鼓的收,正和李孟商量着讓他走小路再送一趟,沒成想天公作美,李孟正要出門卻剛好撞見錦衣衛上門拿人。
誰也沒想到錦衣衛居然來的這麽快,李孟砍殺一通,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坐立不安的王公壁也不知如何是好。
錦衣衛這邊直接拿人,本來是需要皇帝批準的駕貼,可去年開始這個規矩就被當今的皇帝一紙诏令非常任性的給廢了。
如今的錦衣衛,外出拿人不僅不需要駕貼,而且隻要掌握了證據,就連三大廠的番子都能抓。
王公壁這個人不僅欺軟怕硬,而且有些優柔寡斷,正在琢磨這群錦衣衛敢直接來拿人,那定然是搜刮到了自己的罪證,至于罪證爲何,他自己心中自然清楚。
本來按着他的本意,私鹽這東西雖說暴利,可卻和自己的身家性命挂鈎,去年崇祯皇帝在朝堂上殺人那個陣勢,委實讓王公壁小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正是打算最後幹一票就此收手。
除了憂心忡忡以外,王公壁還有些慶幸。
若不是這些來拿自己進京下诏獄的錦衣衛碰見李孟率領的鹽丁,自己此刻怕是已經在押送進京的途中了,又哪裏會坐在書房中優哉遊哉的品着上好的龍井。
錦衣衛拿到了罪證,可王公壁卻也不傻,他自有自己明哲保身的方法。
官場如戰場,形勢往往都是瞬息萬變,今日錦衣衛可以拿人,沒準明日皇帝就親自下旨免了自己的死罪,這些都說不好,全在一念之間,自忖官場沉浮多年的王公壁自忖深谙此道。
王公壁手裏捏着的王牌,實際上和巡檢張嚴是一張,他們能活下去主要的法寶就是鞏永固這個人。
鞏永固是前朝驸馬,論輩分比張煌言都要高,而且永安公主早逝,崇祯皇帝在去年将驸馬不得任失職的祖訓廢除以後,第一個掌握實權的驸馬就是鞏永固。
現如今,鞏永固手裏甚至還握着京師外城的城防軍部分兵權,可謂深得恩寵。
王公壁性子軟弱,第一個想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今錦衣衛都已經直接來拿人,顯然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錦衣衛這是盯上自己了。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手裏握着這麽一個驚天大料不試一試,就算被下了诏獄問罪,王公壁也還是會不甘心。
當天晚上,王公壁終于下定決心。
趁着還是山東巡撫,事情還沒有傳開的時候,王公壁打算将多年以來的關系網全都用上,開始到處聯絡舊時好友和門生故吏。
沒幾日功夫,他便能鼓動一幫文官聯名彈劾驸馬鞏永固利用私權其它地方官員,脅迫自己等諸多人幫助其在私鹽上牟取暴利,反正宗旨隻有一個,罪名都往鞏永固身上集中就對了。
這個時候,硬拉鞏永固下水,對王公壁等即将遭受牽連的一批官員來說,便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畢竟鞏永固是前朝驸馬,大明皇親,就算皇帝要下手,隻怕也是要顧忌許多,隻有铤而走險,方有一線生機。
以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個先例,崇祯皇帝因人言可畏而聽信群臣之言的事件常有,王公壁這次殊死一搏,算是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錦衣衛這邊,存活的校尉心中仍是憤憤不平。
上門拿人遭受抵抗的事情屢見不鮮,就算暴力拒捕也是常有,現在這年頭,錦衣衛外地拿人有所傷亡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可像今日這樣大張旗鼓和錦衣衛火拼的,卻真真切切是頭一遭。
存活下來的校尉連夜奔出濟南,料定山東府衙和濟南府衙同氣連枝,定在路邊有所埋伏,就連千戶所都沒敢回,出城在農戶家休息一日,脫下衣裳,留下幾兩碎銀,隻帶着腰牌向北奔入京畿,打算當面到北鎮撫司衙門去找李若鏈。
這校尉奔襲途中滿心都是怨恨,攥緊拳頭的想,田百戶和一幹弟兄絕對不能白死,自己滿身的傷痕也定要讨回來,聽聞李掌使是個好指揮使,陛下也是聖明無比,此次進京定要替亡者将這口氣讨要回來。
......
崇祯十八年乙酉,十月底的某一日,崇祯皇帝剛剛從冬暖閣走出來,便是見到穿着後妃服飾的托娅走過來,邊走嘴裏還邊嘟囔着什麽。
穿慣了那種英姿飒爽的草原服侍,再穿上這些看似雍容華貴,實則臃腫不堪的後妃服侍,讓托娅連走動的興趣都沒了,這幾日倒是消停的很。
崇祯皇帝看着托娅臉上的委屈之色,當下也是忍着沒說出什麽來。
内廠設立之後,雖然在外也有偵緝行動,但主要的還是留意在皇宮大内,所以崇祯皇帝自然知道前些時日托娅因禮數不敬而被皇後周氏責罰的事。
大明的後宮,那就要有個樣子,既然托娅已經是大明朝的皇妃,自然不能再想往日草原上那樣無拘無束,關于這點,崇祯皇帝實際上是在保護她。
後宮看似平靜,然則也是暗流湧動,雖不如後世辮子戲那般誇張,可宮闱之前爲争寵等事,妃嫔之間言語相激總是常有的事。
托娅若不能迅速進入大明皇妃的角色狀态,隻怕今後會更加不利,畢竟自己不能時時刻刻盯着她。
這個時候,是崇祯皇帝答應周皇後在禦花園賞花的時間,崇祯皇帝看了看天色剛好,便是向一旁恭敬侍立的李春問道:
“皇後到了禦花園嗎?”
“回陛下,皇後早些時候便已經到了。”李春說道。
崇祯皇帝點了點頭,示意帶路,開始慢悠悠的在石道之間穿梭。
看着周圍奇石羅布,佳木蔥茏的場景,崇祯皇帝心下也有些感慨,自己穿越過來之後經過這裏都是匆匆來去,有一次甚至是爲了逃命,還真沒仔細的觀賞一下自己家的後花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