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駐守于此的,是大順的汝甯衛武威将軍韓華美,相比謝應龍,這韓華美在大順軍中的威望更甚,不僅是老資格,其與李自成本人,亦有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至于這關系到底是什麽,除天知地知,可就是李自成與韓華美兩人才知道。
“闖王已抵平陽,傳旨命韓将軍謹奉漢川之敗,憑據堅城而守,莫要妄自出兵,壞了局勢,待闖王東征大軍前來,另行商議。”
這天,正在大魚大肉的韓華美看着眼前前來報信的信使,卻并沒有什麽緊張之情,隻是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這信使走下去,韓華美嘟囔道:“你們說說,謝應龍這軟狍子,讓他守個漢川,對付左良玉而已,漢川丢了不說,居然還被左營給砍了,真是丢咱們大順軍的臉面。”
“丢了大順軍的臉面,那就是丢了闖王的臉面,本将可是得問左良玉那狗賊讨要回來才行,你們都有什麽好辦法?”
協助鎮守于此的汝甯衛右武威将牛萬才看模樣像是個老實人,嗫嚅着道:“韓鐵腿,你可不要忘了軍師是如何囑咐的,那謝狍子就是太過輕敵才敗給左賊的。”
“再者說了,俺們這太原還不比襄陽,謝應龍隻防左賊便行,俺這兒四通八達的,右邊不遠就是固關,以北是通州,俺看,還是城裏待着穩妥些。”
“軍師,他牛鼻子也能當得起這個名頭?”對于牛萬才所說的,在場衆人頓時都是嗤之以鼻。
在他們眼中,李岩遠比牛金星那種擔色要強得多。
牛萬才的話,大多數人都當成耳旁風,一個将領沒有理會,隻是出來說道:“據小的屬下探報,左賊在襄陽休整了足有半月才出發,就算出發了也是進程緩慢,如今還沒走到南陽府。”
另一個人說道:“南陽?若我沒記錯的話,那地界如今是義候在管吧!”
“義候部下那些人可不是吃幹飯的,料定左賊也是過不得南陽,沒準兒,下一個消息傳來,就是義候再奪回襄陽也說不定。”
“哦,原來是義候在南陽,本将軍務繁忙,一時倒忘了。”
這下子,韓華美卻絲毫也不擔心南邊的左良玉了,畢竟襄陽和太原之間這麽遠的距離,中間又都是大順各将在把守,左良玉僥幸勝了謝應龍,南陽的義候張鼐他卻是絕對打不赢的。
韓華美想到這裏,呵呵笑着說道:“從西安到太原這麽遠,本将看哪,倒像是那陳奇瑜在故意坑害左良玉,其實也是,這種賊人,留在官軍那頭也是個禍害。”
說着,韓華美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便去叫那信使,就說本将絕不會犯姓謝的犯過的毛病,穩守太原,以待闖王東征大軍到來。”
“大家都回去吧,各自守好自己那一抹三分地兒,不要讓人鑽了空子,待闖王大軍到了,形勢也就定了。”
......
大約是幾日之後,一支官軍在不得已之下出了固關,開始大張旗鼓的圍攻平定州。
留守在平定州的大順軍人數并不算多,将領也不是什麽出名之人,就是個原來帶着流民營的頭子,部下隻有六千多人。
可就是這隻有六千大順軍的小小州城,足有數萬人的官軍卻是久攻不下,原因無它,自是因爲這支官軍打着劉字大旗。
看見劉字大旗,許多人雖不如見了左字旗号時那般咬牙切齒,但卻也不會讓他們輕易進城,起碼大順軍現在沒有什麽擾民之舉,這官軍可就不同了,若讓他們進了城,自己和家人免不得又要遭受劫難。
平定州城外的小河邊,一座大營拔地而起,劉良佐看着再次敗退回來的部下,怒道:“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一個小小的平定州就啃不下來?”
不多時,負責帶隊的将官狼狽跑回來,半跪說道:
“将軍,非是末将進攻不力,卻是城内那些刁民全都幫着賊軍。我等打出官軍旗号,本想震懾賊寇,未想刁民見了我劉字旗卻是自發登城助戰。城内賊軍雖隻有數千,但與我軍作對的刁民卻有一兩萬之多!這...一時之間,末将也是打不下來啊。”
聞言,劉良佐更加怒不可遏,吐沫橫飛的道:“廢物!拉下去給本将打二十大闆!真是白養了這麽多年!”
聽着帳外傳來的慘叫聲,諸将都是不經意的哆嗦幾下。
劉良佐原地來回踱步,随手挑了個将領,喊道:“王壽,你帶隊再去攻,要是日落之前打不下來,你們兩個腦袋都要搬家!”
這王壽挂着遊擊将軍銜,實際上是個非常小的軍将,方才那個叫李芳的參将都沒打下來,自己去,那不是找死嗎。
縱然心中千萬個不情願,王壽在震怒之下的劉良佐面前,也還是屁都不敢放出來一個,點頭接令便是轉出了營帳。
劉良佐很煩,是非常非常煩。
前些日在關内被孫文瓊當衆頂撞還是其一,除此之外,陳奇瑜那老不死的東西居然給自己下了死命令,讓自己三日之内必須攻下平定州,不然就要軍法處置。
現在,劉良佐倒是忽然之間有些同情左良玉了,陳奇瑜這貨和前幾任督師不一樣,心眼多着呢,他不是省油的燈,可能從一開始就沒安什麽好心。
讓左良玉拿下千裏之遙的太原,又讓自己三日之内啃下這麽個硬骨頭,照現在看來,這是故意在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想想去年和今年發生的事,劉良佐已經是不寒而栗。
朝廷最先處置了大同的姜襄,姜家時代将門,卻幾乎給砍了個精光,緊接着拒不奉诏的宣鎮的王承胤步了姜襄後塵,前段時間離自己較近,已經完全掌握山東大權的劉澤清也被處置了。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要麽不奉诏,要麽就是打算投賊,一個接着一個的全都被朝廷給收拾了,劉良佐一直在提防朝廷也對自己來這麽一手。
沒想到皇帝這次也不明着來了,搞這麽一出溫水煮青蛙,是借着陳奇瑜的手把自己和左良玉一塊給安排了!
若他是其他人,倒也沒什麽好在意,直接投了李闖便是,反正脫了官軍這身衣裳,自己也能混的如魚得水,但劉良佐不同,他和李自成有死仇。
就算投了關外的清虜,李自成也絕不是劉良佐考慮的方向,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考慮,他的家人眼下全都安置在鳳陽,自己這頭剛投了李闖,陳奇瑜那邊估計立馬就會把自己全家給砍了頭。
既然投賊行不通,降虜還太原,那眼下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爲了自己今後的前程,這回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把平定州給硬啃下來。
實在不行,到時候借着修整的名義賴在這兒不走便是,就不信他陳奇瑜還敢揮軍來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