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被傳诏而來的朱媺娖又是仔細瞧了瞧正前方說話那兩個人,“此人相貌堂堂,行走間風度偏偏,但看上去又不像一般士子那般孱弱不堪,還不錯。”
“公主可算看對了。”司禮太監早聽了王承恩的吩咐,自然知道該說什麽話,“這位人哪,十六歲的時候便是縣試第一,考察武備的時候,騎、射均是第一,陛下多次贊譽其爲大明天下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真有這麽神啊?”雖然自己父皇極力反對,但朱媺娖和周世顯畢竟是青梅竹馬,直到現在,她心中還是有些念着他。
“哎公主快看,他們出閣了,看來是聖上要考察武備了。”這太監一驚一乍的,看起來比朱媺娖都要興奮。
既然已經來到這裏,朱媺娖也不好違背父皇之命,隻好跟着走出去,在後面細細的觀察這位‘文武全才’。
隻見張煌言和崇祯皇帝走出冬暖閣以後,在諸多太監的環衛之下來到涼亭,這裏早就有人擺好供給練習的稻草人,爲了顯得真實,每個草人身上也被披上了鞑子兵披挂的甲胄。
崇祯皇帝明白,站着不動的靶子很容易射到,但現在這弓可不是後世那些觀賞性的玩物,是真正用來殺人的。
莫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均視此物粗鄙,他們要想拉開都是不可能,如果這張煌言真的有文武全才,想必從開弓射箭的動作中,也能看出端倪。
“好,既然陛下想看,草民就再次獻拙了!”張煌言倒也爽快,聽崇祯皇帝說想看自己射箭,直接就是應下來。
張煌言從一旁太監的手中接過這把塗着皇家紋飾的力弓,先是稍微用力試了試,笑道:“此爲一石力弓,陛下是信不過小民?換三石強弓來!”
“才一石?”崇祯皇帝有些意外,這才轉頭去看了看負責此時的太監,那太監則是趕緊惶恐的跪在地上,求饒道:
“陛下饒命......”
原來這太監爲了崇祯皇帝面子上好看,便是私自将皇家所用的弓增力報上,比如張煌言手中這可能一石都不到的禦用弓,就是直接被報成三石。
“陛下,他這也是爲皇家顔面着想,就饒恕了他這一次吧。”張煌言也道自己是無心之過,并沒有考慮這麽過,便是回身替這個太監求饒。
崇祯皇帝先是看了一眼張煌言,這才說道:“既然如此,此次就饒了你,你們也記着,我大明皇家的禦用弓,幾石就是幾石,不要搞什麽浮誇!”
崇祯還有些話沒說出來,後世那康麻子禦用弓大多隻有五六十磅,自己怎麽能和這個小子學,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拉不動就是拉不動。
建奴是山溝子爬出來的,原來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多虧了大明永樂大帝仁厚,這才給了他們一個安家的去處。
沒成想,這些白眼狼不圖安穩,自诩武功蓋世,開始恩将仇報,努爾哈赤更有意思,什麽七大恨就像兒子喊着父親對他不公一樣,在崇祯皇帝眼中,頗爲滑稽。
那個已經翹辮子的黃台吉,就曾說過什麽大明的皇帝弱不禁風,這在崇祯看來,就是在放屁,最後是誰先玩完的?
你這厮戰場上能殺人,按說身子骨應該不錯,怎麽翹辮子這麽早?
崇祯皇帝沒有親手殺過人,上戰場也是穿着鮮豔盔甲當吉祥物,但這就夠了,并不是說身子骨多麽孱弱。
曆史上那位,上馬射箭一樣可以,就是自己還不會而已。
難道皇帝非得上陣拼刺刀或拉開一些武将都拉不開的力弓才叫明君?純粹是扯淡。
康麻子也沒見他拉開多重的強弓,整天淨顧着微服私訪了,帶着幾個小屁孩到處遛彎,就那樣兒的都能給他混成千古一帝,朕這樣的,怎麽着也得是個萬古無一才行!
這個欺上瞞下的風氣絕不能開,朕也不想做那個被下面人當成傻子的齊宣王,拿着一石不到的破弓,沾沾自喜以爲是三石強弓。
崇祯剛想到這裏,正見到張煌言接過新取來的三石強弓,非常熟練的張弓搭箭,“嗖”地一聲,箭簇便是穩穩射進了草人的胸膛之中。
“好!”
周圍人都沒想到,看似一介文弱書生的張煌言,居然能拉開一些總兵大帥都拉不開的強弓,紛紛是拍手叫好。
張煌言卻是放下弓吃力的喘了幾口氣,笑着告罪說道:“陛下,小民在龍顔面前,難免托大,這實是第一次拉三石弓,一箭,就已經站立不穩了。”
崇祯皇帝笑了笑,擺手示意無礙。
開玩笑,就這弓,後世吉尼斯世界記錄的保持者都不一定能拉得開,這小子若是參加射箭項目,拿個世界冠軍簡直輕輕松松啊。
說着,張煌言将三石弓交還給太監,又取來二石弓,十分順暢的連射兩箭,皆是正中草人頭顱之上,看樣子,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感覺。
不得不說,張煌言這小子和崇祯皇帝很對脾氣,說一就是一,有什麽說什麽,不像某些人那樣,明明自己做不到的,非要說能做到,最後耽誤大事不說,也當衆丢盡了顔面。
早先,崇祯皇帝就去找宋應星問過,現在這三石強弓,也就是在武舉試射驗力時才會拿出來,平日在戰場上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因爲根本沒幾個人能拉開,就算是那些擁兵一方的軍閥們也一樣。
宋應星所著的《天工開物》現在冬暖閣裏就有擺着,那裏面也詳細說了明代戰弓的事。
由于戰亂頻發,宋應星覺得,戰弓的極限最好爲一百二十斤,約合後世一百四四十四斤,即一百六十磅,這種時候,若是弓箭質量上乘,就可以對身披重甲的敵人造成大量殺傷。
最低爲五十六磅的時候,也可以從遠處對輕甲敵人造成殺傷。
不過崇祯皇帝多少也還是有些遺憾,從許多人口中都能得知,這個時候雖然戰亂頻頻,但弓箭的普遍力度卻明顯不如唐宋,更别提以武著稱的大漢了,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嶽飛可以挽弓三百斤,北宋後期一斤爲六百四十克,宋代也經常召集各地可以開兩石弓的人進京充當衛士,這麽一算,所謂的弱宋禁軍竟然全都是張煌言這樣的世界冠軍?
不過這其中有誇張的嫌疑,宋代一石究竟多少,後世都是說法不一,也便是無從考證,不過即使按最低的九十斤(宋代斤)計算,兩石弓的拉力也将近今天的二百四十斤,委實不低了。
唐代一斤約爲六百六十克多,折合一下大約相當于今天的二百斤,二百二十磅左右,張士貴、王忠嗣這些人,用的弓拉力至少都是一百五十斤以上。
不論以上這些數字是真是假,有明一代,武人體質普遍退化就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實。
崇祯皇帝之所以不斷頒發罪己诏和關于武夫的優待方法,爲的就是喚醒唐宋以來華夏大地上的尚武精神。
現在看來,效果雖然有,但是還不明顯,這東西需要一點一點來,不能一口吃個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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