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文绶兩兄弟還有邱磊,那都是當地人稱的悍将,楊禦藩雖然也是個雜号總兵,可卻是名将之後,威嚴比自己也是不逞多讓。
劉澤清有自知之明,他們的部下雖然不多,但起碼也要比自己屬下這些兵油子強多了,平日被壓着不過是因爲自己兵士衆多。
現在這幫人在朝廷一紙诏令下居然盡釋前嫌,聯合起來與自己作對,再加上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或者早就與自己有仇有恨的人不斷煽風點火,臨清顯然已經不是久留之地。
時逢亂世,劉澤清清楚地明白一個道理,隻要手底下這點兵還在,那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左良玉就是鮮明的例子,日後自己就算回不來山東,随随便便攻下一個地方當個土霸王還是綽綽有餘。
到時候缺錢缺糧了便劫掠一番,若是能有所豐收,還能和左營一樣,越擴越大,直到自成一營,讓朝廷生不出整治自己的心思爲止。
若是運氣好,沒準還能混個爵位留名青史。
想到這裏,劉澤清不經意間露出淫蕩的笑容,似乎已經遇見自己不久之後過着皇帝般的逍遙日子。
不過回到現實之中,看着周圍異常混亂的部下,劉澤清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無可奈何之下,他也隻能不斷催促讓他們快些行事。
可現狀卻事與願違,平日幾乎不經任何操訓,由各種流民和兵痞臨時聚攏在一起的劉部突然經曆這種臨時的調動,顯然不是那麽容易。
光召集衆将決定撤往鳳陽,劉澤清便是花費了快一個時辰,更别提還要将命令傳達下去,讓各部聚攏兵馬一塊逃亡。
劉部在臨清一帶駐紮了半年,臨清城被禍害的損失了近三成人口,百姓是又恨又懼,聽說其餘官軍都在朝這裏趕來,更是一股腦的收拾行禮開始逃難。
所以聽見這個消息,高興的實際上隻有城内士紳與文官,劉部軍兵慌亂,百姓更是畏官軍如虎,玩兒命般的往城外逃難。
不多時,一名家丁慌慌張張自街邊跑來,邊跑邊喊:“大帥不好了,老爺子那邊兒出事了!”
“你說什麽?”劉澤清聽見這話才忽地想起來,自己家眷還安置在日照,當下便是急切的問道:“我爹我娘他們那兒出什麽事了?”
“老爺子...還有老夫人她們...都被賊人給害了。”那兵士說到一半,已經是泣不成聲。
據這兵士所說,似乎是本地衛所的一個屯駐千總部下忽然發生嘩變,在一天夜裏殺了千總,并且趁勢闖進劉府之中。
劉澤清留在日照的家人總共十幾口人,就連老少都沒能幸存。
事已至此,暴跳如雷的劉澤清根本顧不上這兵士是不是在假惺惺的做派,在原地無頭蒼蠅一般的轉來轉去,最後卻也隻能憤恨的一腳踹在牆上。
“若讓本帥知道是誰幹的,非要活剮了他!”
事情的發展讓許多人都覺得十分富有戲劇性,朝廷的旨意還沒下來,其它官軍還沒來得及動手,卻是劉部自己的人先亂了起來,将劉澤清家眷屠戮一空還隻是其中一件事。
各處劉部的軍兵失去了統一指揮,所作所爲和數年前流竄各地的流賊無異,若不是有其餘效忠朝廷的官軍奉旨清剿,早就是成災成難了。
“日照的參将呢,給本帥叫來!”忽然間,劉澤清好像想到什麽一樣,瞪着血紅的大眼怒吼道。
負責日照一帶的參将被家丁叫來,早就聽說此事的他實際上已經吓得瑟瑟發抖,不等劉澤清說什麽便開始連連求饒,就是怕憤怒之中的劉澤清會遷怒于自己。
然而這并沒有什麽用,滿心憤懑的劉澤清此時急需一個出氣筒,甚至沒有象征性的問出幾句話,便是不顧衆人的勸阻,親自動手将這在劉部之中地位不低的參将給砍了,算是出了這口悶氣。
看着滿地的血迹,周圍劉部軍将都是噤若寒蟬,各自大眼瞪小眼,就連被視作親信的家丁隊官都是咽了下口水,下意識的遠離劉澤清幾步。
......
“哈哈哈,這劉賊是自尋死路,殺得好,殺得好啊!”被軟禁在驿館之中的監察禦史黨崇雅聽聞此事當即大笑不已,看樣子似乎十分痛快。
的确,黨崇雅自從被崇祯皇帝從冬暖閣轟出來之後,還是頭一次這麽痛快,感覺到連日以來的胸悶都被發洩出去,就好像年輕了幾歲一樣。
朝廷整治劉澤清的事在錦衣衛的宣傳之下,如今已經傳遍了整個山東,這些文官自然也是察覺到周圍的風言風語和近日劉部軍兵慌亂的來回調動。
今日更是反常,平日用來監視他們的人都不剩下幾個,官員們都是興奮不已。
“是啊,這次劉賊就算死不成,今後也不會繼續待在山東爲非作歹了,皇上這是替地方除了一大害呀!”
“皇上聖明,我朝之福啊!”
官員們正在議論時,卻忽然見到門外僅剩下的幾個軍兵匆忙跑進小巷子裏,看來也是趁亂逃了。
見此情景,官員們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可膽子卻漸漸大了起來,黨崇雅小心翼翼來到院中,見到街上不少來回逃難的百姓和開始作亂的劉部軍兵,面色大變。
黨崇雅和官員們拉住其中幾個人急切的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起初的百姓忙着逃難,并不會有人去理他們,直到他們找到一個拉着女兒的婦人時,才聽見更爲振奮人心的消息。
“諸位大人還不知道?”那婦人小心翼翼接過黨崇雅遞來的幾兩碎銀,害怕地說道:
“朝廷的京營快到了,聽說是皇上的旨意,要殺劉澤清呢。”
黨崇雅聞言更是疑惑,趕緊拽住要跑的婦人,繼續問道:“既是皇上下旨殺劉賊,這是替民除害之事,汝等爲何要跑?”
“大人有所不知。”婦人提及此事,也是滿臉的怨恨,說道:“朝廷的官軍向來是一個德行,殺了這個,還有那個,若不趁亂逃走,日後還不是要留在城内受人欺淩!”
“大人見諒,民女是真的要走了。”
望着抱起女兒頭也不回跟随民衆逃難的婦人,黨崇雅和一種官員都是面容沉重,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激動之情。
是啊,這婦人所說何嘗不是黨崇雅他們的擔憂之處。
劉澤清驕橫跋扈,在地方上縱兵弄權,但是誰知道殺了劉澤清,會不會再來個張澤清?
這種亂世之下,找一個黃得功、楊禦藩這種爲國忠義的将領很難,但左良玉和劉澤清之輩卻遍地都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