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正在震驚,卻忽然聽崇祯皇帝說出這句話,當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默不作聲,到了也沒人動彈一下。
以爲誰傻不成,天知道你這昏君又打着什麽心思?
這幾天發生的事對當今皇上的刺激好像太大了點,沒想到崇祯皇帝不顧及顔面的時候居然這般可怕。
好家夥,昨日在承天門生員和士子們鬧了一通,把廠衛逼的啞口無言,甚至巡城禦史都替他們出面,聽起來,這是多麽‘正義’的一件事。
本來京城内外的士子們都已經準備慶祝,但結果傳來卻将他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三個挑頭的東林門生被誅九族,隻要是敲了登聞鼓的,無論監生、生員還是士子,一概都被廠衛拎到大牢裏刑訊。
今日剛剛上朝,崇祯皇帝就又放出來這麽個重磅消息,臣子們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要是再多幾件事有人直接猝死在堂上也不爲過。
崇祯年間撤換首輔的事屢見不鮮,當即皇帝即位十七年以來,卻特麽換了五十個内閣首輔,這些人都沒什麽好下場,但若說最倒黴最慘的那個那可是非陳演莫屬。
單單剝奪一切職銜俸祿還不夠,覺得自己一直兢兢業業爲國爲君的陳演現在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若是朕沒記錯的話,曹化淳回天津武清縣養老了吧,傳旨,把他叫回來。”
沒有理會群臣各自震驚的神情,崇祯皇帝自顧自說道:
“最近的事讓朕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人臣,沒一個讓朕省心的!所以啊,朕就不得不多用點手段了。”
“即日起,增設西廠,内行廠!着曹化淳提督西廠,專察天下臣民及東廠,掌緝拿之權;着禦馬監掌印方正化提督内廠,察西廠、東廠、錦衣衛,文武百官、勳戚及有司各署,撤其緝拿之權。”
“東廠自此以後,專察文武百官、天下萬民及錦衣衛,仍掌緝拿之權;錦衣衛則專察勳戚、缙紳、商戶、士子,此後,錦衣衛可不經奏折直接上報于朕,并且朕開一個先例,錦衣衛可持一貼拿多人。”
說到這裏,崇祯皇帝看着站在文臣首位的新任内閣首輔、武英殿大學士魏藻德,笑眯眯問道:
“魏閣老以爲如何?”
“呃,那個...”魏藻德下意識就要去反對,但擡眼見到崇祯皇帝的殺意盎然的眼神,想到自己前任那曆曆在目的凄慘遭遇,趕緊躬身說道:
“陛下聖明,臣以爲可行。”
魏藻德身爲内閣首輔,本應是替東林諸臣出頭的那個,但他此刻的回答卻相當于是在和東林黨作對。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三廠一衛的情況隻是在武宗正德年間才短暫的出現四五年,就是那四五年,不知迫害了多少無辜的文人士子。
當今崇祯皇帝病急亂投醫,想要恢複三廠一衛,你特麽内閣首輔就該拼命的反對啊,後面有滿朝文武支持你怕個什麽,崇祯他難道還敢——?
心中辱罵到這裏,群臣忽然間想起來,現在的崇祯皇帝好像是徹底瘋了,還在真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誰知道他會不會把順手魏藻德給誅了九族,那可是九族抄家滅門哪,身敗名裂成了附帶傷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魏藻德心知肚明,崇祯皇帝放自己一馬并不是良心發現,而是他需要在朝中有一個聽話的狗腿子,自己出不出口對皇帝來說實際上已經不重要了,因爲根本不會影響結果。
三廠複設,其實在崇祯皇帝遇刺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結果,現在沒别的選擇,明日崇祯皇帝逼着魏藻德監斬,就是想把他逼上梁山。
若是真的去了,可以預想到東林黨的‘仁人志士’們會怎麽去想。
魏藻德明白,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應該是徹底和東林黨說拜拜了,全天下的文人士子都會認爲他這個内閣首輔是靠拍崇祯馬屁得來的,沒準兒可能成就個‘馬屁首輔’的千古‘英名’。
現在除了一條道走到黑,魏藻德實際上沒有任何辦法,跑是跑不掉的,人家是皇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認命吧。
不過就昨日在承天門外崇祯的表現上來看,好像臉皮還挺厚的,王承恩都主動背鍋了還不殺,那自己是不是也沒事兒。
不提魏藻德心裏五味俱全,根本不想替群臣出這個頭,所以很快就有一名言官坐不住了,其餘官員見到了紛紛表示精神上支持。
你魏藻德做了皇帝的狗腿子,但這天下間還是有忠貞爲國之人的!
“陛下,臣有本奏!”
“說。”
說話的是六科廊言官張譯,天啓年間進士,他先是躬身行禮,緊跟着大聲道:
“啓奏陛下,内廠乃是權閹劉瑾私設,諸番役得颛刑殺,擅作威福,殺良邀功,五載之中,迫害忠良無數。若複設之,難保方正化不是下一個劉瑾!”
“三廠一衛,名爲天子監察,實則不過是群狐假虎威,肆意妄爲的朋黨走狗罷了!民間鬥詈雞狗瑣事亦有廠衛橫插一腳,辄置重法,人情大擾。廠衛每出,随從甚衆,公卿皆避道,試問陛下,天子威嚴何在?”
崇祯皇帝看着這名言官,心道總算是有人能說出些有營養的話來,便是心平氣和的回道:
“朕設三廠,實爲宵小之輩逼也,卿所言乃片面之詞。若非東廠,何來山西禦闖之六百萬兵饷,無兵禦敵,大明安在?若非錦衣校尉,國丈府聚銀甚巨,朕今日又何以知道,豈不是還被蒙在鼓裏,爲那三千兩出自後宮之銀沾沾自喜?”
“若非方正化救駕,朕怕是早已死于非命,龍馭歸天矣,又豈能安穩坐在這龍椅之上接受爾等群議朝賀?”
說到這裏,崇祯皇帝目光掃視階下群臣,冷哼道:
“說起此事,朕倒忽然想起還有件事沒辦,王承恩,那犯顔的瘋汗可是供出什麽來了?”
王承恩面色不動,恭敬說道:
“啓奏陛下,瘋汗臨死前供認不諱,事發當日,乃是前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私調禁衛,以緻宮廷門戶大開,内閣首輔陳演,亦在合謀之列!”
百官看着崇祯和王承恩一唱一和,倒也沒人不識相的出來作死,那瘋汗自打進了東廠大牢就沒再聽過任何消息,怕早就是翹翹了,招出什麽來不還是你王承恩說了算。
這王承恩是當今皇帝最忠誠的狗腿子,他說的那定然就是皇帝的意思,這隔岸觀火的時候誰要是爲這些将死之人說好話,那可就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
朝堂上的群臣被昨日和今日連續四次的誅連降罪吓傻,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接到增設西廠和内行廠的旨意,頓時又驚吓得無以複加。
自從崇祯皇帝大病初愈起,那就像是因禍得福,感悟到了人生的真谛,跟脫胎換骨換了個人似的,最開始被抄家那個叫王鳌永的侍郎居然是最幸運的一個,起碼這貨現在好死不如賴活着。
後面的可就是有些觸目驚心了,抄家、誅九族,甚至在東廠直接給用重刑弄死的,那都是層出不窮,而陳演直接被安排個罪名推到菜市口問斬,史上最慘的當朝首輔陳演就此誕生。
整個京城随着刺殺一案變得血雨腥風,就連朝堂上都散發着淡淡的殺氣,論兇殘暴虐之程度,崇祯皇帝已經是直逼開國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但若論臉皮之厚度,現在的崇祯皇帝那可是無人能敵,顔面那種東西哪有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