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某位官員有何舉措,或某城門捕得要犯時,胥吏記錄上報東廠者名爲“打事件”,無論是哪種廠役從上到下的地位排序,皆分爲子醜寅卯十二科。
李若鏈對于東廠的事還算是知情,臉上并沒什麽意外,接過腰牌确認無誤後,邊扶他起來邊說道:
“怪不得督主這些天一直就沒離過廠房,居然連你這周府管家都是東廠的聽記,那周奎怕是至死都想不到吧?”
齊遠臉上苦笑,閃過一絲無奈,但很快就被冷酷所取代,他将腰牌重新挂回腰間,低聲說道:
“卑職在陛下裁撤廠衛之前便是安插在周府的聽記,前些日接到新任督主的密函,得知陛下重建廠衛一事,心中實在高興的緊,不知這次李掌使要從何查起?”
“不必查,直接抄家!”
李若鏈很明顯是不想再提這茬,忽然想到什麽,轉頭看了看齊遠來的方向,說道:
“高千戶,帶人去後院看看是不是漏了什麽。”
掌刑千戶高文彩點點頭,揮手帶着十幾個錦衣衛朝後院去了,見如此,齊遠心中異常焦急,但卻斷然不敢表露出來絲毫,隻能是低下頭不吭一聲。
爲了一個女子丢了今後前程,不值。
齊遠的小動作被都指揮使李若鏈看在眼裏,不過他仍舊在不斷指揮錦衣衛抄家,并沒有說破。
随着錦衣衛不斷進入周府,那些東廠安插在裏面的聽記們紛紛拿出腰牌,現出真身,除了齊遠是戌科,剩下的全都是亥科。
李若鏈粗粗一數,此刻在中堂外的東廠聽記竟然就有幾十個之多。
這些東廠聽記熟知府中大大小小一切事務,齊遠就連周奎最隐秘藏銀子的地點都知道,聽記們帶着錦衣衛有目的的到處奔走,是抄家的一大助力。
“你們要幹什麽!”
周奎在中堂不斷大喊大叫,看着成箱的金銀珠寶從内庫裏搬出來,直感覺自己肺都要氣炸,但偏偏對方是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自己隻能幹瞪眼。
這些廠衛就像一隻隻饑腸辘辘的餓狼,連擺在堂前裝飾的花瓶,還有挂在牆上的字畫都不放過,有一樣拿一樣。
沒多久,方才還是精裝華美的周府中堂就顯得空空如也。
周奎嗓子喊得有些嘶啞,已經不剩下什麽力氣,可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有任何一個人留意過他,甚至裏面還有不少是他熟悉的面孔。
周奎不知發了什麽瘋,突然喊道:
“李若鏈,可有駕貼!?”
這次李若鏈倒是有些吃驚,終于轉頭看了過去。
沒想到這位街頭行醫算命出身的國丈居然知道駕貼這回事,李若鏈握住刀柄,面色不動,冷笑着拿出一張‘駕貼’,說道:
“這就是駕貼,不要停,繼續搬!”
李若鏈的動作很快,喊完話直接把駕貼收了回去,周奎隻能看清上面有幾列密密麻麻的小字,至于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麽那就一概不知了。
當他急切上前幾步想要拿來細看的時候,卻被一名面色嚴肅的錦衣衛百戶抽刀擋住,警告意味明顯。
周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
周府的規模不小,物件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在東廠聽記們的帶領下,錦衣衛抄家大隊有點忙不過來,不得已,李若鏈隻好再讓百戶從鎮撫司調來一些人手。
等抄家完畢東西都安頓好,時間卻已經接近午時,小半天就這麽過去了。
這天注定是個忙碌的夜晚,在北鎮撫司的衙門裏,直到入夜都是燈火通明,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書吏要把各種物件登記入冊,統計銀糧總數,百戶千戶和普通的錦衣衛則成了力工,将源源不斷的金銀搬入内庫留用。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在朝會上,群臣果然是直接炸了毛。
這幾天雖然沒有朝會,但本來就破濤洶湧的京師,暗地裏卻更加變得危險可怖,王鳌永在朝堂上被革職,家産充公,緊跟着兇名赫赫的廠衛就建了起來。
兩天前崇祯皇帝诏幾名重臣到暖閣奏對,回來據說是被逼着捐了一筆銀子,衆所周知,這次内閣次輔魏藻德捐的最少,還不到三千兩,稍微比他強一點的就是國丈周奎,這鐵公雞拔出一萬兩。
昨日錦衣衛拿着駕貼把周奎抄了,聽見這事兒的時候,内閣次輔魏藻德實際上是滿朝文武中最慌的那個人,整個晚上都在輾轉反側,根本沒睡着,隻要一閉上眼睛,他就能看見繡春刀飛魚服的錦衣衛來抄家。
魏藻德不禁在想,輸銀和抄家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些聯系。
不僅魏藻德這麽想,群臣的心裏一樣犯嘀咕,王鳌永還好說,畢竟隻是個無關輕重的小角色,皇帝搞了就搞了,但周奎可是當朝國丈,是皇後的親爹!
崇祯皇帝就連自己老丈人家都能抄,那還有什麽事兒是幹不出來的?
這些日子,禦史和六科廊言官其中有不少受人指使彈劾東廠和錦衣衛擾民害民的,但折子隻要進了暖閣就像是石沉大海,全都留中不發。
看樣子,崇祯皇帝似乎打定主意包庇廠衛了,群臣一時也是束手無策。
除此之外,崇祯皇帝軍備方面的動作也很大,首先是京營半月内換了兩個提督,吳襄被一撸到底,吳三桂勤王的百萬軍饷,至今也沒有着落。
新任的京營提督是群臣最不願意見到的人——英國公張世澤。
這位直隸一帶的勳戚首腦實際上和王承恩、李若鏈他們一樣,是最忠誠的保皇黨,這個人提督京營之後的做派和吳襄大爲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兩個極端,動作是成天都有,而且越來越激烈。
據說整改的第一天,張世澤赤膊上陣,親自舉例示範,讓大漢将軍鞭死了三名不遵軍紀的營兵。
這三個營兵,其中還有一個是有點背景的世家,但這個世家和英國公府一比那可就是雲泥之别,壓根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就這樣,張世澤隻花了幾天的時間,就用他強硬的手段震懾住了京營,接着用暖閣奏對時幾位重臣捐獻的銀子,把吃空饷的事情解決得差不多,空額很快就補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