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故意裝作一副難爲情的樣子，手指在桌子上來回清點着，“這兩千塊的價格，确實有些高了呀。
你知道的，這瓷器上面一旦有了瑕疵，它可就不值錢了，鑒于我對它的喜歡，這樣吧，我出一千塊，一千塊你能給就給，不給的話那我就忍痛割愛了。”
“不是吧，就這麽一個破瓶子，你花一千塊去買。”鹿鳴沖着趙銘打着眼色，然後低聲說道。
“兄弟，你要是喜歡，我帶你去那邊的古玩市場，一千塊能買好幾個這種瓶子呢？”
鹿鳴的話自然落到了大堂經理的耳朵裏，大堂經理思索了一下，生怕趙明會反悔一樣，急忙說道。
“那裏的次品怎麽能和這個花瓶相比，既然您這麽喜歡，一千塊就一千塊，你拿着，就當是我們店子做個人情給您。”
趙銘會心一笑，這個永樂青花就這樣落到了趙明的手裏，這個大堂經理也是興奮不已，在結賬的時候，大筆一揮被他們抹去了零頭。
等到兩個人吃飽喝足從店子裏出來，鹿鳴這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不是吧，這個破花瓶真的值那麽多錢，我看你是被坑了吧。”
“這話你可就說錯了，被坑的不是我，是那個大堂經理，這個永樂青花起碼值這個數。”趙銘說着，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千塊。”鹿鳴難以置信的說道，伸出五根手指，來回的比劃着，“可以啊，兄弟，那我們不是發了。”
趙銘搖了搖頭，“不是五千！”看着鹿鳴失落的神情，趙銘又接着說道，“是五萬！如果找到好的買家，還有可能更高！”
“五萬！那我們不是……”鹿鳴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過大，于是趕緊低下頭來，湊到趙銘的耳邊輕聲說道。
“兄弟，你确定嗎？會不會是你看走眼了？就這麽一個長着黑斑的破花瓶，能值五萬塊錢？”
看着鹿鳴懷疑的眼光，趙銘不可置否的說道，“怎麽可能看錯，我看古董就像你看女人的身材一樣準，再說了，就算看錯了，虧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着什麽急？”
“可是那個瓶子上面有這麽一大塊黑斑，怎麽解釋？就算這個古董估計也是個次品古董，沒人要才會被那個客棧撿了去當花瓶。”
鹿鳴搖了搖頭，還是對此表示懷疑，“别看我吊兒郎當的，沒念過幾天書，對古董這方面的研究，不比那些名家少。
小時候我也聽我爸講過一些關于古董的事情，那個明朝的永樂青花，最講究的就是那個……那個叫啥來着，對胎釉。”
鹿鳴想了半天，終于在腦海裏搜刮出了這個詞彙，然後驕傲的對趙銘說道，“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爸說了，它的胎釉極爲講究。
它這個表面上一定要光滑，不能有任何的雜質，而且它這個瓶子很薄，這薄和光滑他是占據了，可是他有雜質呀。”
趙銘會心一笑，他沒有想到鹿鳴竟然還真的懂古董方面的知識，雖然他所叙述的并不是專業名詞，不過大概的意思還真是這樣。
“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永樂青瓷在煉制的過程中特别注意瓷胎的淘煉，所以它的胎質極純，含雜質少。
以胎質細膩，胎色潔白，胎體厚薄适度，靈巧凝重聞名，對不對？”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鹿鳴贊許的點點頭，這些話和當年他小的時候，他爸和他講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是時間過得久了，鹿鳴有太長時間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所以也記不大清楚這些專業術語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爲什麽還要買它？”鹿鳴轉念一想，又好奇的問着趙銘。
“那我就跟你說點不一樣的，永樂青花的用料主要是蘇麻離青，燒造時經常有自然的暈散現象。
蘇麻離青中錳的含量較低、鐵量的含量較高，所以煉制中降低了呈色中的紅、紫色調，在适當的火候下，就能燒出濃豔的青藍色。
這種猶如寶石藍一般的光澤，色彩雅緻凝重，鮮豔奪目，層次分明。
有得必有失，就是因爲永樂青花含鐵量高，往往會在青花燒成部分，會留下黑疵斑點，一條紋理常見的钴鐵結合晶斑。
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黑斑，而且在鐵的含量更濃重處，會凝聚成爲黑色錫光，下凹深入胎骨，用手撫摸有凹凸不平感。”
鹿鳴看着趙銘喋喋不休的講述着，臉上不禁呈現出謎底的神情，“大哥，看不出來你還是這方面的行家呀。
你這看古董的技術，簡直比我看女人的技術要高多了，我隻能看得出女人穿多大尺寸的内衣，你連她的性格特征都給摸清楚了。”
鹿鳴贊賞的說道，然後一臉谄媚的看着趙銘，“要不這樣吧，大哥，我也不演戲了，以後就跟着你混。
你有什麽跑腿的活情況告訴小弟，我隻要到時候你買的古董，能分我幾成就行了。”鹿鳴說了那麽久，終于說到趙銘的心坎上了。
“當小弟就不必了，這是我剛來到這個城市還沒有住的地方，那住酒店又不太方便，不适合存放古董，所以嘛……”
趙銘拿腔拿調的說着，意思已經很明确了，就差鹿鳴一句爽快話。
“到了小弟的地盤，哪還能讓大哥住酒店呀？這未免也太不得體了，不是隻要大哥您不嫌棄，您可以到我家去住，想住多久都行。”
鹿鳴混迹江湖這麽久，自然也明白趙銘的意思，要是以後趙銘把古董存在自己家裏的話，那麽自己也安心多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你帶路吧。”
趙銘伸了伸懶腰，眼下吃喝住的問題算是解決了，順便還白白得了一個活地圖當小弟，這樣看來，自己可是賺大發了。
“隻是我那地方有點偏，需要大哥跟着我多走一會兒……對了大哥，我還有一個疑問，那是不是所有的明永樂青瓷，都長着黑色的斑紋啊？”
“那也不一定，在傳世品中，也有不帶鐵鏽斑和黑斑的，也有很多青花色澤，極爲幽雅美麗的瓷器。
其實那些瓷器用的是不是青花料還難以确定，有可能是用料的淘洗純度較高，也可能使用的進口國産混合料……”趙銘不緊不慢的說道。
等到趙銘跟着鹿鳴，穿過了一個個小胡同之後，趙明才明白鹿鳴口中所說的偏僻是什麽意思。
雖然他家也在市中心，可是這裏的市中心和剛才自己所見的繁華地帶，那可就差得多了，這裏處于鬧市的背面，全都是一片低矮的房屋。
雖然這些房屋都是古建築，不過并沒有經過完整的修繕，因此外表看上去十分破舊，還有一些建築的牆面上，用紅筆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
看樣子這裏應該是一片開發區，不過這麽一大片地方，人員如此密集，想要開發估計也是有些難度的。
七轉八轉之後，鹿鳴終于在一間小房子門口停了下來，從兜裏掏了半天，這才找到了大門鑰匙。
趙銘原本以爲鹿鳴這麽吊兒郎當的一個人，他的房間一定會淩亂不堪，可是進去之後，趙銘才發現，這簡直像一個書香世家。
在兩側的牆壁上整齊有序的擺放着各式各樣的字畫，雖然看起來是個大名家的真迹，但是趙銘看得出，十有都是後代仿的。
牆上的位置已經無法容納這麽多的字畫，四側牆角的架子上，也都堆得滿滿的，就連花瓶裏面也不忘插上幾幅。
“我家老頭子就喜歡收集這些東西，家裏有點錢，都被他拿去買花瓶字畫了，最後他死了之後什麽都沒留給我，隻有這滿屋子的古董。
我也不知道這些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管怎麽說也是他留給我的一點念想，所以這屋子我一直沒收拾，就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雖然鹿鳴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趙銘還是從中聽出了一些傷感，不過這點情緒被鹿鳴隐藏的很好，就一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趙銘一邊說着，一邊從旁邊搬過來一個椅子，随便從旁邊扯了塊布，将椅子擦拭幹淨，擺到了趙銘的面前。
“我們家老頭子說了，這個椅子可是沉香木的，平常輕易可坐不得，活着的時候一直把它當寶貝供着，連點東西都不讓我上放。”
趙銘輕輕撫摸着椅子上雕刻的花紋，“這是沉香木不錯，而且還是奇楠沉香。
可是純正的沉香，也隻有這一顆珠子，而至于這個椅子的構造，隻是普通的梨木而已。”
這時候鹿鳴把目光放在了，椅子背上雕刻的雙龍戲珠上，“原來這把椅子最貴的就是這個珠啊。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在我爸死的時候，就應該讓他把這個數字帶到棺材裏去，省得它一直念着了。”鹿鳴歎了口氣說道。
“聽你一直說你爸，你和他的感情一定很深吧。”趙銘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鹿鳴，隻好轉移那個話題，想聽他講一些開心的事情。
“是挺深的，人家的早教教育都是學習各種文化知識，而我從小到大聽的最多的就是古董，我和他之間的聊天，也大都圍繞在古董上。
看見這個藍釉梅花瓶了嗎？這是當時我爸的一個朋友介紹給他的，那個朋友還說，知道我爸喜歡這個瓶子，所以一看到就趕緊的告訴他了。
當時我爸找到許多所謂的專家來鑒定，最後大家給出的結論也不過八分真，你的真僞很難判斷，不過我爸像是着了魔似的，非要去買這個瓶子。
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賠上了，而且還借了不少錢，可是最後卻發現那個瓶子是個假貨，而當時給我爸介紹的那個朋友，也跑的無影無蹤了。
我現在還清楚記得，那個時候每天一放學就看到一堆親戚到我家來要債，我爸不還錢，他們就坐在我家屋裏不肯走。
當時我家窮得，甚至連我的學費都交不起，也就是從那年開始我辍了學，而我媽不想跟着我爸過這些苦日子，于是便和我爸離了婚，帶着她的嫁妝走了。
我爸還不上錢，承受不住這麽大的精神壓力，于是在一年之後他選擇了自殺。
其實我想當演員也并不是爲了什麽夢想，隻不過是因爲當演員賺的錢多而已，等哪一天我真的紅了，這樣我就能用掙來的錢去還債了。
雖然在我爸死後，那些親戚都沒有再爲難我追究債務的事情，但是我不想欠着他們。
我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夠憑借我的能力把這筆賬還清，這樣我爸在地下也不用那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