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話讓淳于越面如死灰,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嬴政和扶蘇公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當他聽到皇帝陛下喊道自己的名字,急忙跪下說道:“臣......臣在。”
“今日乃是朕的壽宴,就不追究你口出狂言之罪了,隻是你的‘師古’之心萬萬不可再有,你可聽明白了?”嬴政也知道淳于越是蒙恬推薦出來的人,他不想當着蒙恬的面去懲罰淳于越,隻是冷聲訓斥了一頓罷了。
“臣遵旨,謝陛下。”
淳于越沒有了事情,不過知道的人也都心中明白,日後恐怕很難再在朝堂上見到這個人的影子了。
壽宴的事情就這麽過去了,蒙恬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日他便離開了鹹陽城前往蒙家軍軍營巡視去了,卻不曾想因爲他的這一走,發生了更大的事情。
剛過中午,蒙恬在軍營内與蒙禮和杜輝一起吃過飯之後,原本想要在軍營内休息一下,卻是接到了蒙毅派來傳信的人。
“大将軍,大事不好,扶蘇公子早朝時在朝堂上頂撞陛下,被陛下禁足思過。丞相大人上書陛下,請求陛下下旨在全國範圍内開始禁書。”來傳消息的人隻是對蒙恬說了這一句話。
蒙毅的話雖然短,但是蒙恬能夠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二話沒說,告别了蒙禮和杜輝,騎上滿便火速趕回了鹹陽。
進入鹹陽城之後,蒙恬便看到一隊隊手持武器的巡防營将士一隊一隊的,每一隊後面都拉着一輛馬車,馬車上沒有坐人,而是拉滿了書籍,并且時不時還有士兵從道路兩邊的百姓家裏搜尋出來一些竹簡扔到了馬車之上。
“這是怎麽回事?”蒙恬不知道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他騎在馬上向一個巡防營的都尉問道。
好在這個都尉曾跟随在李由身邊見過蒙恬,當他看到是大将軍在向自己問話後,吓得一機靈,然後趕緊跪倒在地上說道:“小人見過大将軍。”
蒙恬嗯了一聲,讓這個都尉站起來說話。
都尉站起來,他對蒙恬抱拳說道:“回大将軍話,今日上午李由大人接到了皇帝陛下的诏令,要我們在鹹陽城内的百姓家裏搜尋書籍,然後裝車運往城外燒掉。”
看來這就是蒙毅說的什麽禁書令了,蒙恬怎麽都不會想到嬴政怎麽會下這樣的命令。“好了我知道了,這裏的書就先收到這裏吧,等下我要進宮面見陛下,請求陛下收回旨意,你們今天就到這裏,回營吧,如果李由問起,你就說是我說的便是。”
大将軍發話了,這個都尉也是不敢不聽,好在這
次他帶來的兩輛馬車都已經裝滿,回去交差也可以了。“末将遵命。”
蒙恬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騎馬到了王宮門前,然後下馬進宮拜見嬴政。
“臣蒙恬見過陛下!”蒙恬到了嬴政的面前,跪下說道。
嬴政見到蒙恬回來,趕緊讓他起來說話。
蒙恬站起身來,不曾想在這裏還看到了丞相李斯,還有十四公子胡亥,當然趙高也在,他和胡亥站在嬴政身邊,正在爲嬴政按摩肩膀。
蒙恬走到李斯的對面站定,然後對李斯說道:“原來丞相大人也在,蒙恬見過丞相大人。”
如今的李斯已經和蒙恬真正的走到對立的戰線之上但是當着皇帝陛下的面,該有的客套還有會有的:“大将軍今日不是去軍營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蒙恬沒有回答李斯,而是對嬴政說道:“啓奏陛下,臣在軍營内得知陛下要燒毀書籍,所以特來向陛下問個明白。”
“哦,原來你是爲這件事來的。嗯,既然你還不知道,那就讓丞相對你說說吧。”這個主意本來就是今日早朝上李斯提出來的,嬴政覺得很有道理,于是便按照李斯奏折中所寫那樣,開始在全國範圍内禁書。
蒙恬看向李斯,他想知道李斯今日在朝堂上究竟說了什麽。
原來今日早朝李斯向嬴政上書,請求嬴政在秦國範圍内,将除了“醫藥,蔔筮,種樹之書”外,其餘的書籍要全部燒掉,這便是《禁書令》。大概就是要史官将所藏史書,除卻《秦機》之外全部史書全部燒毀;除去博士所掌管的國家藏書以外,天下間凡是藏有《詩》、《書》、以及一些諸子百家著作者,一律将此類書籍全部交到郡縣衙門銷毀,并且敢有談論《詩》《書》内容者,一旦被查到便要處以死刑并且暴屍示衆;有敢以古非今者,滅全族;還有如若發現官吏發現而不檢舉者,與之同罪;最後便是這《禁書令》的期限,要在頒布此令的三十日内,發現家中有書二位焚燒着,臉上刺字,流放北境去修長城。
蒙恬聽完了李斯的話,對于李斯說的的《禁書令》感到十分的震驚。不過他感到不明白的是爲何嬴政會同意李斯這樣的觀點,而且将它诏令全國。别的史書倒還好說,以前每一個諸侯國内都有專門記載史實的書籍,其中有不少對秦國的謾罵之語,燒了也就燒了,無可厚非。但是如果将儒家經典《論語》,《詩》《書》這樣的經典都要焚燒掉,日後這天下哪裏還有一個文人學士的影子,秦國去哪裏找人去管理地方?
“陛下,臣以爲丞相大人的《禁書令》有些不妥,臣請陛下收回诏令。”蒙恬說道。
“哦,這是爲何?”嬴政擡擡手,示意胡亥和趙高停下來,他看着蒙恬問道。
蒙恬
看了一眼李斯,見李斯也在看他,他對嬴政說道:“臣以爲區區書籍還不足以擾亂我大秦朝堂,陛下下令要講這些書籍焚毀,日後我秦國再去那裏找人替陛下您治理天下呢?總不能讓兵士們去自己管理城池吧?”
沒等嬴政開口說話,李斯對蒙恬說道:“大将軍此話差矣,本相覺得事情沒有大将軍說的那麽嚴重。治理天下靠的是一個人的能力,又不是靠書籍,前些日子大将軍也都看到了,居然有儒生在大庭廣衆之下在背後議論陛下,難道我大秦治理天下要靠這樣的人嗎?這些讀書人,雖然也不乏有能人之輩,不過依我看,更多的還是一些沽名釣譽之徒,成不了什麽大事。”
“丞相說的不錯,朕需要的是真正能夠治理天下的人才,而不是一些徒有虛名之輩。昨日在朕的壽宴上,淳于越的話讓朕明白過來,我大秦雖然缺少人才,但是像這樣的人能夠越少越好,讀書雖好,但是讀壞了腦子可就變成一件錯事了。蒙卿,這淳于越是你舉薦教授扶蘇的,昨日他說了不該說的話,朕今日将他外放,希望你不要介意。”嬴政說道,昨天他本來想直接将淳于越革職查辦,但是礙于蒙恬沒有直接動手,今天他是直接将淳于越免職,這時候告訴蒙恬,蒙恬也說不出什麽來。
對于淳于越别免職,蒙恬沒有想要爲他辯解的心思,隻是因爲他連累了扶蘇,蒙恬就不得不管了。“陛下,淳于越這個人是臣推薦給扶蘇公子的不假,但是臣敢保證公子絕對沒有将淳于越的‘師古’記在心裏,若是公子爲淳于博士辯解,多半應該是爲了淳于越的教導之情,沒有其他的什麽意思。”
趙高在一邊說道:“大将軍這話說的好生偏頗,那淳于越在扶蘇公子那裏可是帶了好長時間,大将軍怎麽知道淳于越沒有将他的想法告訴公子。扶蘇公子是什麽人,那是陛下的長子,也是大将軍您的學生,日後肯定是要繼承陛下王位的,如果那是淳于越還在公子身邊,那我大秦豈不是又要走上夏商周三朝的老路了嗎?”
趙高的話說的蒙恬有些無話可說,蒙恬心中知道扶蘇是絕對不會跟着淳于越做那種蠢事的,可是現在這件事已經成爲了扶蘇的一個障礙,如果不能夠将這個障礙清除掉,恐怕将來會對嬴政傳位給誰造成一定的難度。
趙高說的話就是嬴政心中所想的,扶蘇之所以被禁足,其實并不是嬴政怪他向淳于越求情,他希望扶蘇将來能夠做一個不遜色于自己的帝王,讓秦國繼續強大下去。如果他真的被淳于越蠱惑,行了那分封諸侯一事,那豈不是讓嬴政這麽多年來的努力全部化成泡影嗎?
看來《禁書令》這件事已經成爲了事實,蒙恬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爲力阻止這場災難了,淳于越是自取滅亡,任何人都幫不了他。而扶蘇才是最重要的,有他在,将來的一切才都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