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繼續對自己的父皇說道:“不錯,正是父皇尋訪已久而不得見的高漸離高先生。扶蘇在得知了高漸離的下落之後,便親自前去想請,終于是将高先生請到了父皇的面前,今日事父皇大壽,這也是兒臣對父皇的一片孝心。”
高漸離自然不會是扶蘇請回來的,蒙恬将高漸離秘密帶回了鹹陽,就是準備要把他獻給嬴政。隻不過自從他回到鹹陽城之後,先是有人對他行刺,在接着就是調查國庫,直至和楚绯的對戰受傷,這麽長時間扶蘇也沒有時間去準備給嬴政的壽禮,蒙恬便将高漸離交給了扶蘇,讓扶蘇出面将高漸離獻出來。
嬴政大喜,對于高漸離他是向往已久,哪怕這個人是曾經差點殺了自己的刺客的好友,嬴政也不在乎,長這麽大他還沒有聽過這天下第一的築聲呢。
“嗯,好。既然是朕的壽禮,那麽就請高先生在這大殿之上爲朕還有大秦的諸位大臣演奏一曲吧。”嬴政對着站在大殿内的高漸離說道。
嬴政說完之後,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漸離。對于這位早就聞名天下的築師,不少人都是向往已久。據說高漸離的築聲隻爲知己而響,隻是不知今日是否能夠借皇帝陛下的機會聆聽到這傳說中的築聲。
高漸離的臉龐大部分都被垂在臉頰上的黑色長發所抵擋,看不到他臉上是何表情。不過從他的口中說出話來:“既然大秦的皇帝陛下對高漸離的築聲感興趣,我倒是也願意爲陛下彈奏一曲,隻不過我的築聲是離得越近才能聽得越清楚,不知道陛下可否讓我靠近一些再進行演奏?”
如今的天下誰不知道自從許多年前那次在王宮内的荊轲刺殺一事之後,嬴政就不許人靠近自己的一丈之内,而且大殿之内嚴禁任何人身上攜帶利器進入。今日高漸離說出這樣的要求,恐怕皇帝陛下不會答應他的請求。
嬴政看向扶蘇,高漸離是他請來的,出了這樣的事,扶蘇當然有責任解釋一下。
扶蘇也在暗自納悶,他偷偷看向蒙恬,蒙恬也是第一次聽到高漸離有這樣的要求。對于樂聲,蒙恬不懂,扶蘇不懂,皇帝嬴政自然也不懂,不過這三個人都是在王宮内聽慣了王宮内的樂師的奏樂的,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麽一個說法。
蒙恬怕扶蘇被嬴政怪罪,他搶先開口向高漸離問道:“高先生,這築聲并不算小,莫非離得遠就聽不見了麽?”
高漸離微微側身,向蒙恬說道:“蒙将軍,這樂聲嘛自然是離得越近聽得越清楚,除卻編鍾大呂這樣的龐大樂器,像我手中的這張築,自然是要離得越近聽得才會越清晰,才會對每一個音律産生共鳴。離得遠固然可以聽見,但是對于高漸離來說,隻要彈奏,必定是彈奏出最好聽的樂曲,所以我這才向皇帝陛下提出要求,如果皇帝陛下不同意,那也罷,我在這裏彈奏是一樣的。”
“朕聽聞高漸離隻是一個樂師,雖然你是荊轲的至交好友,連荊轲都死在了朕的手上,現在面對你,朕又豈可會害怕?來,盡管上前來,來人,賜高漸離座。”
嬴政說完之後,便讓王順去爲
高漸離準備彈築時需要的桌椅。王順遲鈍了一下,他低着頭彎腰向嬴政問道:“陛下,這......”
嬴政皺了一下眉頭,“還不快去?”
“諾。”王順不敢怠慢,急忙帶着四個小太監走了下去。
嬴政看向大殿内所有人,大聲說道:“朕乃天下之主,朕豈會害怕一個隻會彈築的樂師,今日既然能把高漸離請來,那自然就要聽到最好的樂聲,衆卿與朕共賞!”
“謝陛下。”
很快高順帶着人拿來了一張矮桌也一個坐墊,放在了嬴政王座下較爲寬敞的一級台階之上,與公子扶蘇和胡亥相平。
“高先生,請吧。”扶蘇看向高漸離,溫聲說道。
高漸離懷中抱築向着嬴政彎腰行禮,然後走上台階,走到爲自己準備的矮桌旁,将懷中的長築放置在矮桌之上,然後在矮桌旁的坐墊之上坐下。
随着高漸離坐下,嬴政一揮長袖,大殿之内瞬間就靜了下來,出去流動的風聲,大殿之内再也沒有别的聲音。
高漸離坐下之後,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築上輕輕彈了一下琴弦,試了一下音色。在确定無誤之後,高漸離擡頭看向嬴政說道:“陛下,小人這就開始了。”
嬴政點點頭,高見深吸一口氣,将修長的雙手放在長築之上,然後彈起了第一根琴弦。
大殿之内響起了築聲,在所有人聽到第一聲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是瞬間被築聲震撼到,高漸離天下第一築師的名号果然名不虛傳。
随着高漸離在長築之上手指翻飛,築聲跌宕起伏,令大殿之内的所有聽衆,包括皇帝嬴政都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就連蒙恬這樣聽慣了沙場之上殺伐之聲的武将,在聽到這樣的築聲之後,也是被築聲吸引住了。
蒙恬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高漸離談築了,在韓國邊城,還有易水河邊的驿館當中,他都有聽到高漸離的築聲,不過這一次高漸離的築聲與前兩次不同。第一次在韓國邊城聽到,那是他與荊轲共同對付前來刺殺自己的楚國殺手,後來在易水邊的驿館當中,他再一次遇到了高漸離,前者高漸離彈奏的是高亢的殺伐樂聲,令人聽完之後膽氣倍增,後者則是像那奔流不息的易水,平淡恬靜。
而今日今時高漸離在阿房宮内彈奏的樂曲既不是那殺伐之樂,也不是那靜美之聲,這首樂曲更像是讓人沉迷在無盡的享受當中,讓每一個聽到此曲的人都能陷入各自的夢境當中。有喜歡金錢的仿佛自己在樂聲當中看到了數不盡的金銀飛向自己,有喜歡女色的則是在樂聲當中看到了自己被無數美女環抱其中等等。
就在所有人還沉迷在幻境當中不可自拔的時候,樂聲卻是突然消失,衆人所看到的自己的幻境也跟着樂聲一起消失不見。醒悟過來的所有人發現自己已經不是之前跪坐在那裏聽樂曲的樣子了,有些人的衣衫甚至都解開了打扮,并且還在做一些不雅的舉動。
還沒待皇帝陛下看到,知道自己失态的人趕緊收拾自己的窘況,再這樣的場合做出那樣的舉動,無疑會讓皇帝陛下大發雷霆,然後自己丢官不說,可能連性命都會保不住。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坐在大殿内隻有寥寥幾人還是原來的樣子,有蒙恬,蒙毅,李斯,尉缭等幾個坐在離皇帝陛下最近的人,依舊是那副樣子,仿佛他們就沒有受到樂聲的幹擾。
嬴政也
醒悟過來,他醒悟過來時發現自己懷中居然躺着站在自己身邊爲自己倒酒的侍女,而且這個侍女身上的衣服已經脫了大半,自己的一隻手正抓在侍女高聳的胸前,一隻手端着酒杯。
那名侍女原本還在心中竊喜,皇帝陛下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将自己摟進了懷裏,看來等這次壽宴結束之後,自己就可以擺脫侍女的身份了。隻不過還沒等她高興起來,嬴政便一把将她就身上抖落下來,然後一聲冷哼将她吓得魂不附體。皇帝陛下脾氣甚是古怪,侍女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什麽意思,隻得收起了自己想要借勢上位的想法,趕緊收拾好自己的衣服,然後繼續站到一邊。
對于皇帝陛下的舉動,坐在下面的人完全就當做了沒看見,哪怕是坐在嬴政兩側的扶蘇和胡亥都選擇了無視。
嬴政本來想要發怒,他認爲高漸離讓自己在衆卿面前丢了人,不過在他開口之前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樂聲,嬴政臉上的怒氣消失不見,等他再看向高漸離的時候已是笑容滿面。
嬴政拍手鼓掌笑着說道:“高漸離的築聲果然是天下一絕,此等絕妙知音朕還是第一次聽到,果然名不虛傳,今日朕可算是領教到了。”
高漸離坐在那裏,朝着嬴政抱拳說道:“陛下有所不知,方才小人演奏的這首曲子名爲《忘憂》,乃是小人遊遍大川秀水,有感所創,至今彈奏不過兩次,第一次爲小人譜完曲後所彈,第二次便是今天在這裏爲陛下所彈。”
“難怪,聽了你的築聲,朕便像是忘卻了所有的煩惱憂愁,此曲果然是美妙至極。”嬴政繼續誇獎道。
高漸離不爲嬴政的稱贊所動,繼續坐在那裏說道:“《忘憂》本是小人無意間有感而作,小人還有一曲《驚神》,不知道陛下可否繼續聽小人彈奏?”
聽到高漸離還有别的的曲子,有《忘憂》珠玉在前,向來這首《驚神》也定是了不起的樂曲,嬴政豈有不聽之理?
“既如此,彈來便是。”嬴政開口說道。
坐在大殿之内的大臣們聽到還有一首曲子,馬上停止了騷動,繼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下一首曲子開始。
蒙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方才也聽了那首忘憂之曲,隻不過他在樂聲當中看到的是一場場戰鬥的勝利,以及大秦的國祚綿延,而且他還比在做的其他人都醒悟過來的早。忘憂雖然好聽,但是這也讓蒙恬發現了一個緻命的問題,那就是這首曲子的可怕之處,它能夠使人短暫的進入幻想當中,如果在這時有人出現在這裏對嬴政出手自殺,那麽誰能夠反應過來阻止呢?
所以在高漸離說出還有一首曲子的時候,蒙恬非但沒有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欲望,反而是多了幾分戒備之意。畢竟高漸離是荊轲的至交好友,如果他想要趁這個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築聲當中之時對離他很近的嬴政下手,蒙恬身上有傷,他肯定是來不及救援的,這讓他如何不擔心。
圖秦坐在自己師傅身後,他察覺到了蒙恬的異樣,于是就在後面悄悄問道:“師傅,怎麽了?我怎麽看你有些心神不甯的?”
蒙恬搖搖頭,他沒有轉身,在口中低聲說道:“等下你去......”
聽到了師傅的話,圖秦嗯了一聲,然後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接着便在大殿之中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