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對着項燕拱手抱拳說道:“項元帥有禮了。”
項燕請昌平君坐下,命下人給他上了一杯茶水,開口說道:“如今正是戰時,本帥府上也沒有多少的好茶了,昌文君就請将就着喝吧。”
“無妨無妨。”昌平君端起冒着煙的茶杯呡了一口然後将茶杯放在面前桌案上,然後對項燕說道:“元帥,本君今日來,一事爲了看望元帥,二來呢是爲了請元帥能夠幫本君一個忙。”
項燕說道:“昌文君說的這是哪裏話,不久前昌文君起兵反秦,幫助本帥打敗了秦國李信和蒙武的二十萬大軍,本帥還沒有來得及謝昌平君呢。昌平君今日既然有所求,本帥答應昌文君就是了。”
“好,大帥真是爽快之人。”昌平君說道,“其實也沒有别的,本君本是楚國人,算是楚國的外戚,當年因爲楚國先王看不上我等兄弟,所以我們才跟着郡主一起去了秦國。後來秦王嬴政想要一統天下,把權利都集中他自己手中,我兄弟二人被他發配到陳地那個貧瘠的地方,又聞大帥興兵抗秦,本君等身爲楚人當然要出一份力。”
昌平君停頓了一下,他看着項燕的臉色,見其沒有什麽反應,然後繼續說道:“實不相瞞,若是三日後楚王出城向秦王投降,那麽不管嬴政要如何安置這些楚國的大臣,本君都是要死的。然而本君此時還不想死,所以今日本君來見大帥,是想讓大帥救我出城。”
聽了昌平君的話,項燕覺得這倒也合常理,秦國的君王一向都是喜歡吧所有的權利都抓在自己手上,而且他們對待背叛自己的人從來都不會手軟,上次昌平君幫助自己打敗了李信和蒙武的大軍,而且還讓蒙武死在了戰場之上,若是三日後壽春城被秦軍攻破,昌文君絕對是難逃一死。
當初自己确實承諾過欠下昌平君一個人情,如今他來找自己幫忙救命,倒是正好把這個人情還掉。項燕對于楚王投降或者拒降都做好了打算,依照他的戰功,嬴政也是絕對不會饒恕他的,更何況身爲一軍主帥,豈肯向他人不戰而降?
項燕捋了一下下巴上的胡須,對昌平君說道:“君上既然開了這個口,本帥又有言在先,自然不會拒絕君上。實不相瞞,對于王上的想法本帥雖然摸不透,但是都已經安排好了退路。秦軍死在本帥手上十多萬,嬴政也是絕對不會放過本帥性命的。三日之後,不管王上投降或是秦軍攻破城門,請君上跟着本帥的兒子項梁,他會帶君上逃出城去。君上以爲如何?”
“好,本君在此謝過項元帥,三日之後本君再來。”昌平君說道。
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但是對于壽春城内的人來說卻是度日如年。秦軍雖然沒有攻城,但是每日在壽春城下列隊演練,秦軍的吼聲傳到城内,讓城内的楚國百姓們
心驚膽顫,所有人都會覺得秦軍一定會攻打進來,隻是攻進城之後秦軍會怎麽做所有人心中都是沒底。
連楚國的百姓都知道光靠城内的十萬楚軍都擋不住秦軍的攻城,身爲楚王的負刍心中也清楚,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王位已經坐到了盡頭,祖宗傳給他的偌大基業到了現在也已經幾乎全部落入秦人之手,自己隻有苟延殘喘,對着秦王嬴政搖尾乞憐的份兒。
這三日楚國的大臣們依舊是到了王宮大殿上朝,然而楚王都沒有露面,每次都是楚王身邊的内侍向所有人宣召不開朝會,讓所有大臣都回了家。
從秦國使臣走了之後,負刍散了朝就來到了王宮内祭祀祖宗和楚國列代先王的宮殿内,在排位前的蒲團上坐下,看着擺放的一個個楚國先王的靈位,有自己父親的,祖父的,層祖父的。這些人的靈位擺放在那裏,好像是在嘲笑自己沒有用,沒有把他們傳給自己的江山守住。
“列代先王,子孫負刍特來向你們請罪。”負刍跪在蒲團上,看着列祖列宗的排位說道,“今有強秦凡我楚境,非是兒孫無能,隻是奈何天命不在我楚國,在他秦國身上。列祖列宗在上,寡人今日誠信在此叩拜,求你們能夠給寡人一個提示,要寡人向秦王嬴政投降還是據城而守,做一個戰死的君王?”
供奉先王靈位的大殿内沒有任何聲音,隻有點燃着的燭火燃燒燈油時發出的噼啪聲。
負刍跪坐在蒲團上,嘴裏喃喃說道:“父王,當日泥巴王位交給寡人,讓寡人勤政愛民,養軍強國。寡人都按照您說的話去做了,可是現在怎麽樣?秦軍比我們楚國更加強大,我們有四十萬大軍,他秦軍有六十萬。幾年前還是天下諸侯并立,如今被秦王嬴政一一掃平,這個天下隻剩下了我們楚國和齊國。齊國軟弱無能,早已把自己當成了秦國的盟友,所以如今隻剩下了我們楚國,現在也是馬上要成爲他嬴政的囊中之物了。”
......
“王上。”殿外傳來了内侍的聲音。
負刍沒有起身,開口問道:“何事?”
“三日至期已經到了,諸位大臣都聚集在朝堂之上等着王上呢。”
負刍在這裏呆了三天,每天隻吃一些内侍送來的簡單飯菜。此時的他看起來整個人和三日之前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頭發淩亂,王冠也被随意的丢在一邊,身上的衣服也是邋邋遢遢,松散的不成個樣子。等他打開殿門的時候,把外面的内侍太監倒是下了一跳。
負刍伸手遮擋陽光,閉着眼睛說道:“三天這麽快就過去了麽?罷了,這件事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妨呢?走吧,去朝堂。”
内侍進殿将掉落在地上的王冠拿在手裏,然後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楚王。
負刍的樣子也吓壞了楚國的大臣,他們也都沒有想到三天之
内楚王會變得如此模樣。
所有的人剛想下跪,被負刍提前擺手攔住了。負刍坐在王位上看着面前的這些大臣,他笑了。“呦,今天人來的挺齊。比前兩天來的人多多了,不錯。”
衆臣皆沉默不語,大家都低着頭,不敢迎向楚王的目光。隻有芈濤和項燕等少數幾人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他們看着楚王,想從他的口中知道楚國最後的命運該如何結束。
負刍看向芈濤,“你是寡人的堂叔,也是秦王嬴政的嶽丈,我想此時最高興的應該是你吧,畢竟這個天下馬上就要全部成爲你女婿的了。”
芈濤微微躬身,然後說道:“王上說笑了,隻要王上肯向秦王投降,那麽王上還是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的,不比當一個勞心勞力的國王差,您說是不是?”
“芈濤,你這是人說的話?身爲楚人竟然一再挑唆王上向他國君王投降,信不信本帥一刀斬了你。”項燕怒道,他已經不爽芈濤很久了,今日積壓許久的怒氣終于是全部爆發出來。
負刍示意讓人攔住了怒氣沖沖的項燕,他說道:“項老将軍,何必如此動怒呢?他說的沒有錯,楚國在寡人的手中走到今天,隻能怪寡人無能罷了。”
“王上!”項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說道:“隻要王上一聲令下,本帥帶着楚國的将士保護王上沖出城去,今日他秦國滅了我們楚國,等到來日,我楚國東山再起也不是沒有可能。隻希望王上能夠忍下一時之氣,不要做傻事啊。”
負刍走下王位,到項燕跟前将他扶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然後将一個小盒子放到他的手裏,重重地一拍,然後轉身朝芈濤走去。
走到芈濤跟前,負刍揮揮手,捧着王冠的那個内侍太監趕緊跑了過去。
負刍将王冠拿在手裏,然後交給了芈濤。“寡人爲了城内的十數萬百姓,答應向秦王投降。但是你要保證,秦軍絕對不會驚擾城内的百姓,若你能做到,你便拿着寡人的王冠去向秦軍投降吧。”
“王上英明。”芈濤将王冠接在手中,微微笑道。
芈濤看了一眼想要将自己吃掉的項燕,冷哼一聲,然後朝着殿外走了出去,在他身後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跟了上來,跟着芈濤去城外向秦軍投降。
“你們都走吧,寡人累了,要休息一下。”交代完一切,負刍不理會宮殿内僅剩下的項燕,項渠,項梁和項羽以及他們手下的幾個将軍,然後回到了後宮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