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大堂之上所有的趙軍将領和跟着長安君一起叛逃過來的秦軍将領都低着頭不說話,長安君成蟜坐在李牧旁邊的位子上,看上去眼神空洞,不知道他在那裏想什麽。
從郡守府出來,長安君成蟜帶着跟自己一起過來的秦人将領回到自己的住處。這個住處是原先上黨郡城中一個秦國富商的宅院,後來上黨郡叛亂,這個富商将自己的家當還沒來得及帶走就被趙軍抓住然後砍掉了腦袋。這個院子還算不錯,比之李牧和樊于期居住的郡守府條件都要好上不少。
“君上,今天李牧在郡守府上的那一通言論讓我等很是生氣,他李牧再怎麽厲害他也是趙國的大将軍,我們這些人是跟着長安君過來的,他李牧明着說是趙軍的騎兵都被王老将軍一夜之間打沒了,但是末将聽他話裏的意思,連着我們這些人都像是有了天大的罪過一樣。”一名秦軍都尉向坐在位子上的長安君成蟜訴苦道。
他剛說完,另一名都尉也開口說道:“是啊,君上。想當初君上說現在的秦王嬴政不是先王的骨血,所以我們才跟着君上投靠了趙國。但是現在不單是在李牧眼裏,甚至連他手底下的那些趙兵,都在欺負我們秦人。我們手底下的将士們個個都是一肚子苦水,走在路上遇見趙兵要讓路,吃飯的時候都是趙兵先吃,然後才輪得到我們,您說說,我們秦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有兩個率先開口的,其餘的秦軍将領也都張開口向成蟜說自己的境遇,大抵都是趙軍欺壓秦兵之類的事情,雖然都是下面将士們之間的小摩擦,但是想來不免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覺。
坐在那裏的長安君成蟜何嘗不是心中百味雜陳,今日在郡守府上李牧說的話,分明是說給他聽得。成蟜也知道,李牧這個人疑心很重,從他聽了樊于期的話背叛了自己的哥哥,然後一直到今天,李牧就從來沒相信過他,至于跟着他一起投過來的秦兵,李牧也是不放心,安排給秦兵的都是一些又髒又累的活兒,還有趙軍的不斷監視。甚至連成蟜都指揮不了一隊趙軍,這些趙軍聽了他的話,明面上答應得好好的,但是轉過身就拿他的話不當一回事。
成蟜用手支在身前的桌子上,然後抵住額頭,他擡起另一隻手對所有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說了。等到所有人都不在開口說話之後,成蟜說道:“好了,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你們的人日子不好過,本君的日子也是不好過。但是這又能怪誰呢?隻能怪本君當初聽信了樊于期這厮的鬼話,放着秦國的長安君不做跑到趙國的手中做一個牽線木偶。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且不說蒙家的老将軍蒙骜戰死,單就這一件事,本君與在座的你們都逃脫不了幹系。”
屋内衆人都沉默了,是啊,光是殺死蒙骜這一條罪,在秦國恐怕自己的人頭早就落地了,這件事也是十萬秦軍心裏的一根刺,盡管蒙骜是死在樊于期這個趙人的奸細手中。
一開始就先開口的秦軍都尉說道:“君上,趙人待我們如奴隸,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根本就沒把我們這些秦人當做士兵看。依小人看,倒不如......”
“住嘴。小心隔牆有耳,這裏不是鹹陽城,就算是在本君家裏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何況這裏是趙軍的底盤,我等行事需要更加小心謹慎才是。”成蟜制止了那個都尉的話,厲聲斥責道。
成蟜歎了口氣,神色也緩和下來,他說
道:“好了,諸位将軍,現在我們和趙軍的關系隻是合作,若是日後本君真的能夠登上了秦國王位,那麽本君保證諸位今日所受之苦必然能夠全部讨回來。”
“謝君上。”屋内諸位秦軍将領拜謝長安君。
成蟜與衆人在屋内繼續閑談了一會兒,有下人進來禀告,說是城内那家長安君最喜歡去的酒樓今日又推出了幾道新的菜肴,請長安君大駕光臨前去品嘗。成蟜聽到有好吃的美味,心情瞬間好了許多,他讓下人回複過來傳話的酒樓的夥計,就說自己晚上一定過去品嘗。
酒樓的夥計自然是蒙禮手下的蒙家軍将士喬裝的,那個酒樓已經被蒙禮盤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換上了前天被杖責趕出秦軍的兩标秦兵。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爲若是帶着人上門找長安君勢必會引來李牧安插在成蟜身邊的人的注意,而在酒樓裏情況則好得多。
馬上就要入冬的北方天色黑的很快,用過了午飯沒有兩個時辰天就黑了下來。每天這個時候也是上黨郡城裏最熱鬧的時候,因爲秦趙兩國打仗的關系,白天的上黨郡城内很少有商人開門做生意,因爲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全是士兵,而到了晚上過了亥時以後城内就又開始了戒嚴。所以每天的酉時和戌時是上黨城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長安君成蟜換上常服,帶着幾個貼身的士兵離開了住處,前往那座酒樓。成蟜幾年不過十五六歲,年輕氣盛,在鹹陽城的時候整天無所事事,每天都是流連鹹陽城内的各個酒樓和楚館之間,長久下來倒是養出了一副刁鑽的腸胃,每天需要吃一些美酒佳肴才能入睡。至于女人嘛,成蟜倒是也想過,不過他聽說李牧治軍甚言,所以他來了上黨之後在這一方面倒是很老實。
酒樓裏成蟜住的地方不是很近也不算很遠,步行也就是半刻鍾的時間就能走到酒樓的門口。這個時間酒樓内的人不多也不少,一樓大廳内的十張桌子已經有七八張桌子坐滿了人,隻有位置不好的兩張桌子還空着。
成蟜帶着人走進酒樓内,他向酒樓的櫃台看去,卻看到一個生面孔。成蟜走過去對站在櫃台裏面的掌櫃說道:“掌櫃的,怎麽昨天來看見的不是你啊?”
蒙家軍将士僞裝成的酒樓掌櫃說道:“客官,這個店是小人今天剛盤下來的,這不是城外秦兵要攻城了嘛,所以以前的老闆就急急的轉手給我然後逃命去了。”
成蟜哦了一聲,然後繼續說道:“聽說你們這裏有多了幾道新菜,今天我特意來嘗嘗。老規矩,樓上天字号房間,對了,再給我這幾個手下的兄弟安排個桌子給他們也弄一桌酒菜,賬算在我身上。”
“您就是經常在天字号的那位大爺啊,失敬失敬。原先的老闆和我說過一次,您就是秦國的長安君吧,小人這廂有禮了。君上請上樓坐,小人這就去給您安排。”酒店掌櫃“想起”了這位之前的那個酒樓老闆給他說過的這位天字号房間的貴客,急忙換了笑臉說道。
成蟜笑了一下,他對身邊的四個手下說道:“你們幾個還是在樓下吃,本君去樓上。”這四個人有兩個是李牧安排過來的,目的就是盯着成蟜。半個多月一來,他們幾乎每天都跟着成蟜來這座酒樓吃飯,也沒有出現什麽問題,所以四個人便在一張沒有人的空桌上坐了下來,成蟜自己一個人向着樓上天字号房間走去。
進了樓上的天字号房間,成蟜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便有活計将美酒和兩碟小菜端了進來,将酒菜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成蟜看着兩碟小菜倒是覺得頗爲眼熟,他想起來了,這是鹹陽城醉湘魚的菜式,自己以前倒是經常去醉湘魚,這兩碟才雖然
不大經常吃,倒是把它們的樣子記了下來。成蟜有些奇怪,上黨這種小地方居然會有人做秦國最有名的酒樓的菜肴,看來今天來的倒是賺了。
不一會兒,又有活計端着兩碟菜肴走了進來,和上次一樣放在桌上就離開了。就在活計走出房門的時候,成蟜将其喊住,因爲成蟜對這兩道菜特别熟悉,而且據他所知這兩道菜隻會在鹹陽城出現,甚至連醉湘魚都不會有,因爲這兩道菜是秦國王宮酒宴上才會出現的兩道菜。
成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喊住了酒樓的活計,“活計,你們這裏的大廚是不是換人了?”
活計低着頭說道:“回客官,是的,大廚和掌櫃的一起來的,這兩道菜是我們大廚的拿手菜,說起來客官你還是我們店裏第一位吃到這兩個菜的人呢。”
“嗯,既然如此能否将此人請來與我一見呢?”成蟜問道。
活計繼續說道:“客官既有所命,小的去問一下大廚,然後将他引來與客官想見。”活計說完話便走了出去。
不多時,響起了敲門聲。“請進。”成蟜在屋内說道。
來人推開門,成蟜正在低頭爲自己倒酒,沒有看到來人是誰。
“長安君好雅興啊!看來君上的日子過得比在鹹陽城快活多了。”
聽到這個聲音,成蟜倒酒的手停頓了一下,以至于酒水滿了溢出杯外然後滴到了他的身上他才醒悟過來,放下酒壺擡起頭一看,眼眶頓時起了霧氣。
進來的人正是楊端和,蒙禮将他從傷病營内帶了出來,然後兩人來到了這座酒樓内,就在這裏等待着成蟜的到來。
成蟜急忙站起身,抱拳說道:“楊大人,你......你怎麽到了這裏?”
楊端和也對成蟜施禮,然後兩人一同坐下。楊端和笑着看着長安君成蟜說道:“君上不必擔心,這裏十分安全。我來到這裏,自然是爲了君上你呀。”
成蟜疑聲說道:“爲了我?我怎麽了?”
“君上大禍臨頭還不自知,豈非禍事?我從鹹陽城千裏迢迢趕來,莫非隻是爲了給君上做這幾個菜肴嗎?”楊端和反問成蟜。
成蟜繼續說道:“此話怎講?”
楊端和說道:“昨夜李牧派樊于期襲擊秦軍大營,結果慘敗而歸,一萬騎兵回來的不足一成,你以爲趙王會把這筆賬記在誰的頭上?李牧還是樊于期?李牧是趙國最後的脊梁,樊于期又是趙國安插在我大秦軍中的奸細,君上是否覺得自己在趙王心中的地位比得上他們兩個人?”
聽了楊端和的話,成蟜陷入了沉默,他默默的端了一杯酒,然後仰頭飲下。
楊端和見成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話确實說到了成蟜的痛處,他繼續說道:“君上在秦國是王上的弟弟,可以說除了王上,太後,以及相國大人,誰人不給君上幾分面子,如今到了這上黨城中,君上還有什麽?軍權?還是這上黨之地的管轄權?恐怕是隻有趙王的一句空口白話吧?既然如此,君上爲何不做秦人反去做這趙人的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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