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回到家裏向夫人簡短地說了一下蒙恬遇刺的情況,不過他并沒有将蒙恬的傷勢說出來,隻是讓夫人在家好生照看紫嫣然。
紫嫣然腹中胎兒依然夭折,前日剛從母體滑落而出,身子甚是虛弱。再加上蒙恬如今不在家中,蒙武更是囑咐夫人千萬不要把蒙恬受傷的事情說與紫嫣然聽。蒙武交代好一切,就離開蒙府騎上馬消失在夜色當中。
在城外五裏處,蒙武追上了王龁帶領的禁軍,此次兩人帶着三千禁軍前往蜀郡,一是接手秦國未來王後的車辇包圍,将其護送回鹹陽,二來就是抓捕刺殺蒙恬的那個殺手,任務雖然不是很重,但是卻也不好完成。
鹹陽城内,相國府内大廳内燈火輝煌。呂不韋坐在大廳内,享受着身後美貌侍女的按摩,一邊飲着提神醒腦的茶水,看着桌子上一封剛剛送到的信件。
用來寫信的深色絹布上寫着蜀郡城内發生的一切事情,包括五名黑衣人的被抓,蒙恬的突然遇刺,以及傷勢如何,在上面寫的清清楚楚。
呂不韋将目光從絹布轉移到了在廳内跪着的一個黑衣人,他撫摸了一下不算很長的胡須,開口問道:“你是說本相派去刺殺王後的那五名高手全部失敗了,而找本相合作的那個夜枭的殺手卻成功了?”
黑衣人跪在地上沒有擡頭,“回相爺,是的。”
“哼,一群廢物,虧本相養了他們這麽多年,這麽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呂不韋怒道。其實他并不擔心被蒙家軍抓到的五個人會将自己供認出來,自己這個權傾整個秦國的相國大人可不是僅憑幾個殺手的供詞就能打倒的。
呂不韋繼續對跪在下邊的黑衣人說道:“你先回去,繼續留在蜀郡打探消息,同時替本相辦一件事,你過來,本相與你附耳說。”
黑衣人站起身,恭敬地走到呂不韋身邊,然後将腦袋探了過去。呂不韋将自己的計劃在黑衣人耳邊說了,然後便讓他離開。
前來傳遞消息的黑衣人離開之後,呂不韋坐在位子上想了一下,刺殺楚國和親的王後失敗,後日等到王龁和蒙武率領的禁軍到達蜀郡,那就再也沒有刺殺的機會,看來大王成婚已經成爲事實了。若是嬴政成婚,那麽自己手裏的諸多權利他肯定是要收回去的,若是自己手裏沒有了權利,自己能否确定嬴政不會對自己下手呢?
“來人。”呂不韋說道。
呂不韋身邊的親信管家走了進來,躬身說道:“相爺有何吩咐?”
呂不韋将桌面上的絹布拿起靠近燭火将其燃燒爲灰燼,然後對管家說道:“你明日派人将東兒從雍城叫回來,然後持本相符印前往骊山後山,将本相安排在那裏的人手全部調回來。”
管家恭聲說道:“是,相爺。”
“慢着,明天是不是本相和韓非先生約定見面的日子?”呂不韋問管家。
管家想了一下,回答道:“是的相爺,明日午時您約韓非先生在醉湘魚見面。”
呂不韋點頭說道:“好,你去安排吧,明日下了朝本相便過去,你看着時辰派輛車去接韓先生即可。”
“諾。”
第二日王宮早朝,嬴政當着秦國滿朝文武的面說了王後車辇在蜀郡遇刺一事,雖然王後沒有事,但是負責王後車辇保衛的蒙恬卻受了重傷。滿朝文武聽到這個消息後,在下面紛紛竊竊私語,唯有王翦和呂不韋兩個人鎮定自若,将衆人的表現都沒有放在眼裏。
秦王嬴政坐在王位上看着下面的大臣的反應,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看向呂不韋,呂不韋站在那裏閉目養神,仿佛嬴政說的這件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老狐狸。”嬴政在心中暗暗罵了一句。
王翦昨夜就知道了這件事,雖然昨夜王上并沒有說這件事的主謀是誰,但是王翦依舊能夠猜得出來。王上大婚之後就是面臨親政,而一旦親政直接受到利益沖擊的首當其沖就是相國呂不韋,呂不韋手中握有秦國的軍政大權,自己雖然掌管秦國軍隊帥印,但是由于嬴政尚未親政,所以大權落在了呂不韋手裏。盡管自己可以駁回呂不韋的命令,但是呂不韋一旦以秦王嬴政的名義頒旨,自己也隻能遵命行事。
嬴政開口問道:“寡人看相國大人對此事似乎一點都不關心啊。”
呂不韋睜開眼睛,用眼角瞥了一眼朝堂上的秦國文武大臣,然後走出隊列對嬴政略微彎腰算是行禮了,然後說道:“啓禀王上,昨夜本相在府内多飲了一些酒,到現在還未醒酒,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的,大王說的什麽事,臣沒有聽清楚。”
嬴政聽完之後,見呂不韋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冷哼一聲正要發怒
,卻看見王翦對他搖了一下頭,才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坐在王位上沒有說話。
王翦轉過身看着呂不韋,“相國大人,方才王上說昨夜王後車辇在蜀郡遇到殺手行刺,結果王後安然無恙,倒是蒙恬蒙将軍被人刺了一劍,現在依然生死未蔔。本将覺得這件事事有蹊跷,所以想征求一下相國大人的意見。”
“王老将軍這是何意?王後在蜀郡遇刺,蒙将軍生死未蔔,與本相國有何幹系?莫非王上和老将軍以爲此事是本相所爲?”呂不韋見王翦向自己發難,心中陡然警覺,開口反駁道。
王翦自然不會因爲呂不韋的一兩句話就覺得他與此事一點關系都沒有,他笑了笑說道:“相國大人何必動怒,末将也隻是問一下而已。再說了末将也不相信這是相國大人所爲,因爲王後到了鹹陽與王上成婚,其中最不願大王成婚的應該就是相國大人您了,您說是不是?”
呂不韋不理會王翦,他看向王位上的嬴政,開口說道:“王上大婚,我秦國百姓和滿朝文武滿懷期待,本相亦然,等到王上大婚,本相定然是要将先王交代給本相的一切權利全部還給王上,本相也好回家頤養天年。至于王老将軍所說之言,絕對是子虛烏有。當年本相扶助先王從趙國邯鄲回到秦國,幫助先王登上王位,然後又花費金銀将太後和王上營救回秦國。先王感本相之功,賜予本相榮華富貴,先王臨終之時将秦國大權交到本相手裏,就是要本相在王上親政之後将這些權利再交回到王上手中,王上不可聽信小人直言,就懷疑本相對秦國的一片忠心。”
呂不韋說完這些話,朝堂之上附庸在呂不韋身後的文臣紛紛走出隊列跪在地上,向嬴政保證呂不韋的赤膽忠心。嬴政盡管不相信呂不韋的忠誠之言,但是他說的全都沒有錯,自己當年和太後母子二人在邯鄲城内受盡了趙人的欺辱,,最後是呂不韋派人将自己和太後營救回了趙國,與父王團聚,最後自己登上王位也有呂不韋的功勞。但是這一切并不是你呂不韋擅權專政的借口,嬴政看着呂不韋,歎了一口氣。
王翦看着呂不韋身後的文臣全部下跪爲呂不韋作保,心中不由得冷笑,你們這時候向呂不韋表忠心,等到王上親政以後,呂不韋沒了權利,看你們如何辦?
散朝之後,呂不韋出了王宮,走到停在王宮門口的自己的車辇,命馬夫直接前往醉湘魚去見韓非。
韓非自從和蒙恬到了秦國,第二日便面見了秦王。秦王嬴政對于這個時常挂在李斯嘴邊的法家大師韓非也是慕名已久,于是便命李斯帶着韓非來見他。見面之後,三個人加上蒙毅坐在章台宮内談論朝政大事,韓非對于秦國的朝政也有所了解,對于嬴政提出的問題也都一一解答,讓嬴政和蒙毅十分佩服。
在得知韓非在韓國并沒有官位以後,嬴政想聘請韓非爲秦國的太尉,專門負責修訂秦國的法律,地位猶在身爲太傅的李斯之上。韓非是韓國人,一心隻想報效韓國,這次來秦國,一是爲了與多年未見的李斯想見,二來就是爲了秦國和韓國修訂盟約。不過每一次一當他說出要與秦國修訂盟約之時,李斯便以各種借口将這個話題繞過去,所以這半個多月一來,韓非除了爲秦王嬴政講述法家之道外,就是悶在屋子裏看秦國王宮内的藏書。
就這樣在鹹陽呆了半月之多,韓非突然收到了相國呂不韋的邀請,雖然他知道秦王嬴政和呂不韋面和心不和,但是若是能夠在秦王嬴政大婚之前說動呂不韋與韓國欽定盟約,那也是一件好事,畢竟現在呂不韋說話還是比較管用的。
想到這裏,韓非答應了呂不韋的邀請,約定在醉湘魚兩人見面。
對于韓非,呂不韋存了招攬之心,荀子是當世公認的大家,他的徒弟李斯已經是如此優秀了,自己能夠當上秦國的相國李斯也是出了不少力,雖然他現在跟嬴政走在了一起,但是依然不妨礙呂不韋對李斯學問的賞識,那對于師出同門的韓非,呂不韋自然相信韓非的才學不會在李斯之下。
等到呂不韋到了醉湘魚的時候,管家已經将韓非從居住的驿館接到了醉湘魚,在醉湘魚最好的房間内等他。呂不韋下了車,見到了在門口等候自己的管家,便讓他在前面帶路,兩個人直接上了三樓。
房間内韓非正在觀看放置在房間内書架上的珍本古籍,絲毫沒有察覺到走進到屋子内的呂不韋和相國府的大管家。大管家見到韓非對自家主子沒有反應,想要上前提醒,卻被呂不韋攔下來。
呂不韋讓管家先出去安排酒宴,自己走到座位上坐下,耐心地等待韓非将手中的古籍看完。
沒過多久韓非就将手裏的這卷古籍觀看完畢,長舒了一口子,回頭卻看見屋内坐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年齡看上去不是很大,下巴留有不算是很長的胡須,頭發用一根質地極好的玉簪束縛,一身绛紫色的衣服雍容華貴,看上去應該是一位久居人上的秦國大官。
“敢問可是相國大人?”韓非走到呂不韋面前彎腰施禮問道。
呂不韋站起身來扶住韓非的雙臂,将
之扶起,笑着說道:“正是本相,本相剛進屋隻是見到韓非先生對這裏的古卷很感興趣,所以便沒有打擾先生的雅興。”
韓非沒有想到這個在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大人說話如此親和,開口說道:“相國大人駕到,本該是在下起身遠迎的,不曾想看書入了迷,失了禮數,還望相國大人不要責怪才是。”
“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本相對于先生的才華已是仰慕許久,先生是讀書之人,愛書是常事,本相豈會因此責怪先生。若是先生喜歡這裏的古卷,本相便命人将這些世上僅存的孤本送與先生。”呂不韋說道。
這屋内的竹簡全部都是前朝留下來的孤本,俱都是當世各大學說的聖人所留,在某些人眼裏這些就是天下間最寶貴的東西,說是價值連城亦不爲過。
韓非對着呂不韋再度彎腰行李,“無功不受祿,韓非乃是一法家學子,相爺不必如此客氣。這些孤本對于我來說也隻是偶爾翻看一下,對于韓非信奉的法家學說并無用處,所以相爺無需這麽客氣。”
聽到韓非拒絕自己的贈禮,呂不韋一點也不氣餒,他繼續說道:“既然先生不願收下,那麽本相也就不強人所難了。今日請韓非先生一見,乃是本相有事情要想先生請教,不知先生可否助我?”
“相國大人但講無妨,在下但有所解,絕對傾囊相授。”
呂不韋拍了一下手掌,然後便有人端着一碟碟菜肴走進房間,然後在呂不韋和韓非的桌子上擺好,最後将兩瓶美酒放在桌子上便離開了房間,相國府的大管家守在門口。
呂不韋爲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敬向韓非,兩人相對一飲而盡。再将酒水倒滿之後,呂不韋開口說道:“先生來我秦國已有半月有餘,相比對我秦國很多事都已經有所了解了吧。”
韓非舉箸夾了一片肉放進嘴裏,待下肚之後:開口說道:“不知相爺說的是什麽事?”
“我王不日就要大婚,這件事先生應該知曉了。”
韓非點點頭,他心中已經知道呂不韋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麽事了。
呂不韋獨飲一杯,然後放下酒杯說道:“按照我秦國慣例,大王完婚之後即可以親政,可以将一切權利收回到自己手裏。不瞞先生說,本相手裏現在握有秦國的軍政大權,這些權利不久之後本相就要還給大王。所以本相今日找先生就是想請先生爲本相出一條兩全其美之術,本相感激不盡。”
對于秦王要與楚國郡主聯姻的事情韓非自然是知道的,也正因爲韓國大王收到了秦楚聯姻的消息,所以才派自己前往秦國,尋求能與秦國聯盟。如今的韓國在秦,魏,趙,楚四國的包圍中,指不定誰有一天就會出兵攻打自己,所以與其被人瓜分,還不如找一個強大的靠山。
韓非到了秦國之後,嬴政與之見面,得知韓國想要與秦國聯盟,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韓非。後來在一次談論中韓非得知韓國要與秦國了聯盟也不是不可,但是需要割讓兩座城池作爲誠意。韓非自然不願這樣做,隻能拖,直到這次呂不韋邀請自己會面,聯盟一事仍然沒有消息傳來。所以韓非覺得與其把寶壓在嬴政身上,倒不如把寶壓在呂不韋的身上。
韓非坐在位子上想了一下,然後對呂不韋說道:“這件事我有所耳聞,對于秦王殿下想要收回相國大人手中的權利一事,在下雖然無能爲力,但是眼下到有一個辦法可以延長秦王不能親政的時間。”
“先生有何良策,快說與本相聽。”聽到韓非有辦法,呂不韋眼睛一亮開口問道。
“這個嘛,我也有件事想請相爺幫忙。”韓非向呂不韋說出了自己的條件,他希望用秦韓兩國結盟的條件同呂不韋想要的答案交換。
呂不韋是個精明人,他說道:“對于兩國結盟一事,本相明日會上奏我王,全力替先生促成此事。”
“好。”見到呂不韋答應自己,韓非欣喜萬分。“大王想要親政,除了成婚以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人,相爺卻忽略了。”
經韓非這麽一說,呂不韋想起來了。“先生說的是太後?”
韓非點點頭,看來呂不韋很聰明嘛。“沒錯,王上想要親政,就必須得先請示當今太後,若是太後不允,王上的親政就不能實行,他自然就沒全力要收回相爺手中的權利了。”
呂不韋臉上露出笑容,他說道:“先生說的不錯,本相怎麽忘了太後呢。”
“如今太後移居舊都雍城,看來她與當今王上關系并不好。所以隻要相爺讨好了太後,隻要太後一天不發話,這個權利王上就沒有借口收回相爺手裏的權利。”韓非飲了一口酒,對呂不韋說道。
呂不韋舉起酒杯,說道:“既然如此,明日本相就前往雍城,找太後商談此事。”
這一章昨天發錯分卷了,所以今天重發一遍,希望大家見諒一下。多虧責編老大,不然這五千字找不回來我的心态就有點爆炸了,再次感謝肉松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