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金犼化作人形,掌間的血氣瘋狂的奔湧而出,化作血氣長河,一股腦的沖着天上的蜜哚識襲去。
他上身的皮毛破碎,盡是被這一擊的餘波所震。
他腳下的分神山生生被這沖擊力震得下沉數尺,轟隆一聲巨響,山石奔走,泥沙肆意橫流。
可即便這樣,他的聲音确實前所未有的平靜——因爲他實在等的太久了。
戰争總是殘酷的。
這對任何人都一樣。
烈金犼也不例外。
他曾經是王下第一猛士,但也抵不過天人當年的洶洶氣勢。
八萬年修羅血戰,隻一戰,天人道以十萬天兵滅絕了修羅界八成的宗族。
其中也包括一個叫做血犼族的戰鬥族群。
那年,烈金犼的兩個孩子剛剛出生——
所以沒有什麽意外的。
烈金犼平靜無比的将這八萬年來的痛苦賦予一擊,八萬年前他們勝了,卻是慘勝,甚至若不是有九尾與對方的妥協,那一戰打下去,人們都知道最後輸掉戰争的隻會是修羅。
“不!你敢……降魔巨像!給我死死守住這一擊!隻要守住了,烈金犼便會任人宰割!”
蜜哚識快瘋了。
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當年花了不知道多少代價,才從聖主手中得到的天人道唯二其中一具荒神。
這本該是他飛黃騰達的一天。
百八十神将,唯有真正立下赫赫戰功的才足以位列八聖衛之列。
成爲八聖衛,那就是莫大的榮譽,甚至等到将來聖主奪得神格的那一天,他作爲八聖衛也能夠雞犬升天……
蜜哚識口水橫流,他已經歇斯底裏了。
他張開雙臂,猛然從袖間抛出無數乞巧物件,他們盡是由金銀制成,而作用也很簡單,這都是蜜哚識這麽多年來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無上陣法。
有陣杵便可以收納陣法,這與結陣之後設下陣眼的宏大陣法不同,方便攜帶的陣法是每一個陣法師都要準備的護身之物——
幾十萬年的珍藏,在這一刻傾巢而出。
蜜哚識根本顧不及以後的事情了。
因爲他在那沖天的虹光裏,看到的是名爲死亡的預兆。
“降魔巨像!給我吃下去!給我全部吃下去!”
降魔巨像在化爲吞噬天魔之後,尤其是在與蜜哚識的陣法融爲一體之後,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陣法集合體。
蜜哚識雙眼出血,神念則從他的神魂深處無限的擴張開來。
一瞬間,所有抛灑出去的陣杵全部被他一心掌控。
緊接着便如暴雨一般向着降魔巨像的身頂落去。
一刻同操萬物,這樣恐怖的神念掌控力,恐怕也就隻有蜜哚識這種程度的陣法宗師才能夠做到了。
而且即便是蜜哚識,現在也有些支撐不住,他七竅流血,但此刻誰都阻止不了他。
一直有些呆滞的降魔巨像瘋狂的吞噬着那些蘊含了不知道多少精華的陣杵,随後他的身體也不斷地膨脹起來。
原本肉色中帶着一些灰黑的血肉,此刻逐漸的轉回了他曾經的古銅色。
它在變的更加堅硬,這一刻,伴随着隆隆的黑雷降下——降魔巨像體内的能量已經超出了修羅界的限制。
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眼瞳,那眼瞳橫貫整片天地,若非整體看去,人們隻會以爲那是一片形狀奇特的晚霞。
但是那确實是一隻眼睛。
修羅道的意志降臨在這片戰場上,哪怕這虛無之地早已沒有了規則——
從天空的八方傳來了像是誦經,又像是呐喊一般的噪音,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逼近分神山,隻因爲一個原因——
降魔巨像的存在已經有些超出這片天地的限制了。
規則正在重塑,力量正在崩潰。
“哈哈哈哈哈!我看你怎麽突破降魔巨像的絕對防禦!他已經快要超過真仙層次,到達另一個層面了!烈金犼!你終究還是……”
轟……
話沒有說完。
蜜哚識本打算這逃脫,讓降魔巨像留在原地就好,卻似乎忘記了他背後的不遠處,還有一個靜靜看着這一切的人。
“流心……”
蜜哚識忽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他不是沒有防備,但是流心的實力他清楚很,若不是因爲對方是第一神将閻摩多的徒弟,他怎可能排在那多麽前輩的前面,率先來到這裏?
可事已至此,對方的反叛已成事實,在這樣的情況下蜜哚識自然要先除掉最大的威脅,然後接着将叛徒繩之以法。
隻可惜——
“這縛魂鎖……你從哪裏弄來的!”
蜜哚識的手腕腳腕突然顯現出透明的鎖鏈,那鎖鏈深入他的體内,直接捆住了他的神魂。
神魂受阻,身體也無法動彈——可是蜜哚識不理解,降魔巨像的絕對防禦在前,隻要擋住這一擊,降魔巨像就可以肆意碾壓烈金犼,流心這時困住自己又有什麽用呢?
流心笑了笑,如同看戲一般,饒有興趣的望向那束凝結了烈金犼八萬年來所有悲痛的血氣洪流。
“前輩,你已經輸了,降魔巨像也擋不住這一擊的。”
流心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蜜哚識就在呆滞之中,眼看着面前那厚如山嶽般的降魔巨像被一道紅光洞穿了身體,緊接着那紅光絲毫不減,直沖着蜜哚識襲來。
在蜜哚識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想不明白,爲什麽已經成爲幾乎超越真仙存在的降魔巨像竟然被一個強弩之末的烈金犼一擊擊穿?
他想不明白。
但也沒有時間留給他想明白了。
蜜哚識在悔恨與怨念之中,直接化爲灰燼。
流心似乎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順着縛魂鎖的長鏈,生生将蜜哚識的神魂拉了出來。
蜜哚識的神魂看起來無比驚恐,他目睹了自己身體粉碎的那一刻,也意識到自己的神魂已經被對方掌握住了。
可他現在根本來不及自行燃燒——戰場上從來都流傳着一句古話。
“甯肯魂飛湮滅,也休要被敵手鎖住神魂——”
因爲神魂落在敵手之中,那便永無重見天日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