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蘭伽可能從未感覺到這種未知的恐懼。
是流心在背後給了他相當緻命的一擊。
而流心,在幾息之前,還與他們有說有笑。
背叛?
不,如果單純是背叛,舍蘭伽可能僅僅隻是憤怒,可現在——從心最深處傳來的恐懼,時刻都在提醒着他,流心很早時候,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他們所有人。
莫離等人漸漸遠去,他們隻想要迅速馳援閻摩多。
看着這群離去的同伴,舍蘭伽想要開口,卻偏偏有一雙如暗影一般的手,從他的背後伸出,漸漸爬上了他的臉龐。
“噓——前輩,如果你是想要提醒他們的話,我恐怕是不能讓你得逞的。”
流心微笑着從背後出聲。
舍蘭伽僵硬的轉頭,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這個明明是那樣天真無邪的年輕人。
他還曾幻想着,若是再經曆一些曆練,說不定又有一名後起之秀,可以撐起他們天人道這逐漸式微的輝煌。
可他們似乎都被騙了。
不……莫非閻摩多?
舍蘭伽想到了更恐怖的東西。
胸口的匕首一直沒有再動,仿佛就是流心寬恕給他的時間。
流心微笑着看着舍蘭伽的眼神,輕輕開口說道:
“前輩,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不過很遺憾,師父他也不清楚這件事情。”
“換句話說,從成爲神将的那一刻起,我就早在等待這一刻了。”
“成爲神将?”
感受着體内神力的飛速流逝,舍蘭伽知曉自己絕對無法活下來了。
是奇毒,對于神将來說,真正的奇毒,那邊是流入了體内的血氣。
雖然很荒唐,但就是這樣,明明神力在外是能夠完全将血氣克制的能量,可偏偏若讓血氣進入體内,他們便會一點一點的摧毀天人的身體。
就仿佛提前讓天人五衰來臨那般。
舍蘭伽身體僵硬,皮膚也開始幹癟,但他依舊開口詢問。
因爲他不管怎麽樣都無法理解,爲何被他們天人苦苦壓制了這麽些年的修羅,竟能夠埋下流心這樣如此之深的種子——不……不光如此,流心明明隻是偶然被閻摩多相中并帶來了修羅界,若是此次流心并未在場,這所謂的計劃與謀略豈不都成了空談?
“八萬年前……”
流心緩緩說道。
“八萬年前,那位大人留下了指示,六萬年前我成爲了一名天兵,四萬年前,我成爲了神将……而兩萬年前,我被師父收爲弟子。”
“前輩啊,八萬年前,你們就已經注定會輸掉這場戰争了。”
“從你們決定将那位大人帶走的那一刻起。”
“那須彌是對的,前輩,但很可惜……”
流心此刻看向遠處封印中的那須彌時,那眼中的嘲諷與戲谑簡直能讓那須彌崩潰掉。
而舍蘭伽在聽到這些話之後,心中刮起的那陣風暴更不知讓他陷入了怎樣的混亂。
八萬年……
一句話便足矣道出半數玄機。
是上一場修羅血戰時的事情。
而流心口中的那位大人……
“前輩,您的性命我就收下了,還請您不要過多地掙紮,免得我要用讓您更加痛苦的手段。”
說着流心便不顧舍蘭伽鐵青的臉色,從他的體内抽出了那柄匕首。
環繞着淡淡血氣的匕首被流心随意的收入了袖中。
而失去了匕首支撐的舍蘭伽,則化作了一團灰燼,他在空中飛速的飄落,帶着無盡的悔恨與不甘,最終随風飄散。
流心親手殺死了一位在神将之中有着至高地位的舍蘭伽之後,仿佛沒事人一樣,他口中哼着小曲兒,慢悠悠的飛到了已經化作封印石的那須彌身前,用他的匕首輕輕地敲了敲那石頭。
受到了刺激的那須彌雙眼充血,隻可惜,這封印石封印了除他思維之外的所有動作。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不過流心并沒有再殺掉那須彌。
他靜靜地把頭貼在石頭上面。
似乎是在嘟囔着什麽,他的表情時而高興,時而低落,就仿佛與那須彌之間有着很多話想要說:
“那須彌,你肯定不記得我了……是啊,我這樣的無名小卒花了不知道多少萬年,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若非是師父的緣故,恐怕你都不會睜眼瞧我一下。”
“隻是啊……隻是如今的一切,是我期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結果。”
“誰又會記得一個自己随手都可以碾死的天兵呢?哪怕他有着一群可愛的孩子,孩子們日日夜夜都想要見到他們的父親,卻不知他們的父親隻因爲一名神将心情不佳,而慘死其手下。”
那須彌眼中的鮮血滴落,他是憤怒,也是震驚。
他從來沒有在意過這樣的事情,神将都知道他脾氣火爆,也知道他是一個對于屬下生死毫不在意的人,事實上大部分的神将都是這樣。
可又有誰會想過,一名身份地位的天兵的死,會招來他們子嗣近乎玉石俱焚的報複呢?
那須彌憤怒便是在這裏。
難不成流心不清楚,自己的行爲若是成功,那天人道不複存在都是可能的結果?
然而說什麽都晚了。
流心笑着流淚,這一刻他真的等了太久,爲了避免被莫離等人察覺,他揮手在封印石前蒙上了一層神念。
緊接着便将裝有那須彌的封印石收入袖中,随後漸漸消失。
——
另一邊——
“你是!”
蜜哚識頭一眼并沒看出降魔巨像之下那硬生生頂起這全軍重量的修羅到底是誰。
可當那抹火紅鋪散開來,赤狼的尖嘯傳出,他忽的記起了上一次修羅血戰之中,給他們天人造成了巨大創傷的烈金犼……
可現在烈金犼的模樣?
烈金犼哪會與蜜哚識廢話?
楊塵此前信誓旦旦的告訴他,隻要他們和婆稚聯手,他們便可以擋住敵人最強大的一員,而剩下阻止對方破壞結界的工作,自然就由他這個新晉的修羅王來出馬了。
雖然交出了紫金冠,但喚醒了荒古血脈的烈金犼已經與曾經的自己判若兩人。
“想要突破我這一關,你還早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