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錦中央,露出了半塊玉佩。
玉佩已經破舊不堪了,出現了道道裂紋。
然而當看到這玉佩的時候,淩松渾身一震,愕然的擡起頭,道:“你……你怎麽會有這東西?”
“你不要管我從哪裏來的,但此物,你應該不陌生吧?”楊塵淡淡的說道。
聽到這話,淩松張了張嘴,這東西他當然不陌生!
這是淩家老祖的東西啊!
此物,乃是淩家老祖與結發妻子的定情信物,他們二人手中各有一半。而淩家老祖死了之後,就隻剩下了妻子手中的一半,那一半……至今還在淩家保留着。
“唉。”楊塵歎了口氣,說道:“昔日的鎮國侯當真是爲爲民爲國的大義之人!他料定會發生這種情況,所以就特地留下了這塊玉佩,也留下了這封錦書……”
“你自己看吧。”楊塵說完,将那遞給了淩松。
淩松一把奪過,許是因爲激動,雙手都開始發起了抖。
四個大字,映入他的眼簾:
謹訓吾後!
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淩松的眼睛瞬間紅了,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湧出,滴在那錦書之上……
“後人,吾乃鎮國侯淩山,當你看到這封錦書的時候,或許老夫預料中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吧……”
“這,當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老夫從十六歲跟随父親出征,那時候前朝君主昏庸無道,百姓民不聊生!我曾見過有的百姓,就因爲一口糧食而賣了自己的女兒,就因爲一碗米飯,而餓死了一家人!”
“你能想象出那種情景嗎?每日一出門,街道上都是餓死了百姓,那些人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老夫甚至不忍心将他們稱之爲人!家,不是家!國,不是國!”
“後來,老夫跟随父親平定清風起義軍,遇到了清風太祖,我知道他是一個可以真正給百姓安全的明主!于是老夫毅然決然的投靠了他,不論後人如何罵我,如何說我,我都決定要輔佐這位明君!”
“而後苦征數十載,大業已定,帝國成立。太祖終于給了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生活,每日老夫看着孩提在街上奔跑,都會覺得此生無憾,這種日子實在是太難得了!”
“你我總說朝堂之上伴君如伴虎,事事難爲,可是卻不知,這天底下真正苦的是百姓!他們……太苦了!”
“所以當大邺帝國要求斬殺老夫的時候,老夫并沒有任何猶豫,因爲老夫知道,一旦陛下放了老夫,那結果自然會是雙方交戰,屆時又是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我淩山不過爛肉一坨,又何德何能,讓天下人替我受這般罪過?”
“後人,你不要怪罪陛下,不要怪罪帝國,更不要因爲老夫這區區鴻毛之命,而引起叛亂!最終,讓百姓受苦……”
“若是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老夫,九泉下難以安心!”
“他們的幸福,來之不易!”
“莫要忘了,這鎮國二字的含義,你我身上皆背負着鎮守國家,護衛百姓的職責!你定要将此稱号傳承下去!”
“吾乃,鎮國侯!”
字迹到此,終于結束。
然而淩松的臉上,卻是布滿淚水。
這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終于在這一刻,哭得像個孩子。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嚎不已。
“錯了,一切都錯了!都錯了啊!”淩松跪在地上,不斷的用頭去撞着地面,任由額頭磕破,鮮血淋漓,染紅了他的衣衫。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失敗,處心積慮了數十年,隻爲替祖宗讨一個公道,隻爲給淩雨瑤一個最好的環境。
可是到頭來,他卻發現,一切都錯了!
錯得是何等離譜?
“淩松!”江赤心大喝一聲,連忙扶住了他,不忍的道:“你不要這樣,祖輩們犯下的事,與你我無關!你不要自責!”
淩松擡起頭,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江赤心。
然後又看了一眼對方,那空蕩蕩的右臂……
一股悲涼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
“陛下,回不去了。”淩松苦笑了一聲,忽然長歎起來,頹然道:“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緩緩的站起身,擡頭看着天空。
那灰蒙蒙的蒼穹,仿佛一雙大手狠狠地壓在了他的心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回得去!”
江赤心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臉色忽然大變,厲聲道:“淩松,别忘了,你是鎮國侯!國家不可一日無你!孤以天子的身份命令你,不得胡來!”
“沒用了。”
淩松搖了搖頭,忽然從地上拔起了那把斧子,看向了不遠處的将領,道:“我問你,大邺帝國的援軍可是到了?”
那将領哆嗦了一下,道:“啓……啓禀陛、國侯,大邺帝國兩千死士已到,就在城門之外,等候國侯調遣。”
聽到這話,淩松慘笑一聲。
隻是那眸子裏的神色,忽然冰冷無比。
他回頭看了眼楊塵,道:“楊塵,以後瑤瑤就交給你了。”
“她喜歡你,我是知道的,但就算你不喜歡她,我也希望你能夠好好的保護她。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楊塵的眸子裏流下兩行淚,深深地抱了抱拳:“淩叔叔放心,日後誰若敢動淩雨瑤一根頭發,我必殺他全家!”
“好!”淩松哈哈一笑。
笑得暢快無比。
從未有哪一刻,他像如今這麽快活!
“淩松,不要……”江赤心神色一變,剛準備說什麽,就是被人給攔住了。
楊塵拍着他的肩頭,搖了搖頭,道:“不要說話。”
“這是屬于他一人的戰鬥,你若阻攔,就是玷污了鎮國侯的尊嚴!”
聽到這話,江赤心滿臉頹然,無力的跌坐在地。
鎮國侯沒有說話,忽然托着那把巨斧,向着城門外飛奔而去。
那一夜,鎮國侯一人沖進大邺軍隊!
用那把巨斧,斬殺大邺共計兩千餘人!
他的身上,插滿了劍矢和利刃。
他的身旁,堆滿了敵國的屍體。
即使他死的時候,他的身體也依然是站立的。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口中隻有幾個字。
“吾乃……鎮國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