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站的侯漢敏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城主爲什麽那樣說。
“你說夏家的人很小心,因爲你是寶石城衛隊副指揮官,對于夏家十分了解,才能掌握運輸隊的動向,但是爲什麽現在被人捷足先登?我有理由懷疑你把消息賣給了其他人,甚至幫助别人實施陰謀……把劫道事件嫁禍鸢城。”
侯漢敏等人聽完這番話,頓時恍然大悟,全都一臉陰沉望着董平川。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如果我把消息賣給了其他人,又哪裏敢跟你一道行動,這不是作繭自縛嗎?”董平川辯解道。
“很簡單,因爲你覺得我沒有道理殺你,鸢城方面很樂意做這個背鍋俠,讓寶石城與熊貓人軍團難堪。”費翔說道:“鸢城人樂見寶石城的運輸車隊受難,但是不願意變成别人手裏的棋子。”
那些被董平川的話問懵的鸢城士兵又一次恍然大悟,心想城主确實高明,如果換成他們,絕對沒有辦法識破董平川的鬼蜮伎倆。
費翔說的對,鸢城與寶石城有世仇不假,迫切想要打臉唐岩不假,但是沒有一個鸢城人樂于犧牲自己,成就别人的驅虎吞狼計。
士兵們跟着舉起槍,射向董平川的目光滿是憤怒。
前些天唐岩先扮好人後做惡人,陰了鸢城一回,這次董平川又打算搞他們一回,真當鸢城人都是些酒囊飯袋不成?
“把他帶下去,晚點我會親自拷問他。”
兩名士兵用槍杵着董平川的後背往改裝皮卡車停放地點徒步走去。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勾結其他人……”
費翔好像沒有聽到身後的喊冤聲,帶着侯漢敏往貨物散落的地方走去。
他想要知道夏新在濟城市場買了什麽,然後衡量一下是賠給唐岩等價物品,以穩固雙方合作關系呢,還是坐視雙方關系惡化,終止背後的利益輸送。
至于董平川……
他現在已經不怎麽關心那個家夥在整件事裏面扮演的角色,按照原定計劃,那人的腦袋是要送給夏新做禮物的,當下不過是借題發揮,找個理由抓起來,然後對内推卸責任,讓侯漢敏等人知道任務之所以失敗,都是因爲董平川陰險惡毒,一貨兩賣,不是他費翔昏庸無能。
………………
傍晚時分。
鸢城。
城主府大院内燈火通明,肩上挂着武器的士兵沿着巡邏路線慢行。
城主府大門外面停着兩台裝甲車,上面操縱12.7mm口徑機槍的士兵正在讨論城内發生的新鮮事。
費翔帶着侯漢敏等人伏擊寶石城運輸車隊屬秘密行動,城内民衆、包括城防軍中基層戰鬥人員并不知道清晨發生在308國道的事情。
與外面的平靜不同,城主府最核心區域的一個房間裏,氣氛沉悶壓抑到極點。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腳步聲持續不斷,一個人在窗戶與房門間來來回回,不時有飄灑的煙灰落在旁邊的地上,弄髒了紅色的地毯。
太師椅旁邊的桌上有一個黑色煙灰缸,煙灰缸裏盛滿了長短不一的煙頭,像盛開的花束般。
自早晨回來後,費翔的心情就沒有好過。
他對城内居民隐瞞了出兵打劫寶石城運輸車隊的事,還對參加這次行動的侯漢敏等人下了封口令。
在沒有得到寶石城方面的回應前,他不會魯莽行事。
整件事脫離了他跟夏新所做計劃,但是在善後這件事上目的不改------如何最大限度保證雙方利益,控制事态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向發展。
記載事件過程的電報已經于中午時分發往流浪客酒吧,然而讓他越來越心浮氣躁的是,到了掌燈時節還沒有得到夏家的回應。
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待,并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吸煙,一支又一支。
嘭嘭嘭……
門外響起敲門聲。
他以爲是約翰遜那邊來信了,急的自己走過去拉開門。
不是他的心腹警衛員,是侯漢敏。
“董平川自回來後一直嚷着要見你,送晚飯過去的人說盛着午飯的碗還在桌上擺着,動也未動。”
費翔皺了皺眉,滿不在乎說道:“知道了。”
“城主。”
“我說知道了。”費翔用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下去吧。”
侯漢敏隻能悻悻退下,不明白城主是怎麽了,不是說要拷問董平川,找出那個嫁禍鸢城的罪魁禍首麽,爲什麽到現在還不見動靜。
他到底在等什麽?
費翔當然不會告訴侯漢敏他在等什麽。
直至午夜時分,心腹方才送來一封電報。
夏新讓他放輕松一點,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因爲唐岩外出未歸,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操作這件事,不如等明日唐副團長回到美心罐頭廠再行商讨,盡可能地想出一個讓各方都滿意的善後措施。
費翔松了一口氣,很高興夏新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家夥。
有琅琊聚居地的前車之鑒,他對領地民衆的思想管控工作抓的很嚴。
沒有開放的市場,沒有貧富懸殊,以集體的名義,以仇恨爲力量源泉,以他的意志爲思想紐帶,把鸢城鑄成鐵闆一塊,濟城方面想要用腐化琅琊聚居地那樣的手段來對付鸢城的話,必将以失敗而告終。
這些還不夠,以上都是對内方針,還有外交政策。
無論如何他不希望失去唐岩這個合作夥伴,如果沒有寶石城與熊貓人軍團和稀泥,濟城在對待鸢城的問題上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寬容、忍讓。
就像那次在夾山水庫同唐岩見面時所言,他不認爲自己是錯的,從來都沒有反思的想法,他不在乎外界人士對他的看法,他隻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他覺得這樣做對鸢城人好,就這樣做了。
他對自己的評價是一個忠誠、幹淨、不迷茫、不恐懼的鸢城衛士。
就像他以前跟黃雷做交易得到的錢财,都被他存在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果有需要,他會毫不猶豫拿出來解決鸢城人的生計與困難。
這樣的他是不是很高尚?是不是很無私?是不是很仁慈?
他當然高尚!當然無私!當然仁慈!
人們講他剛愎自用也好,不切實際也罷,他就是他。除了自己,他不care任何人,不會受那些雜音幹擾,有着堅定的意志與不腐的靈魂。
得到夏新的回複後,這一晚他睡的很香甜,把董平川絕食也要見他的事情抛在了腦後。
………………
第二天清晨,鬧鈴的聲音将他從沉睡中喚醒。
搖搖有些昏沉的腦袋,他從床上起來,按停鬧鈴,穿上土裏土氣的青灰色便裝。
每天6時他都會準時起床,就連傷風感冒的時候也不例外,這是他的習慣,也可以說自我要求,正如他一年四季不曾更換衣服的款式,見本地居民的時候穿它,會外來賓客的時候穿它,女兒出嫁的時候穿它,兒子成婚的時候也穿它。
“希望寶石城那邊中午前能夠商讨出結果。”他穿上布鞋,一面往外面走,一面系好上衣的扣子。
依照往日習慣,這時候廚房應該把兩塊窩頭與一碟小鹹菜的擺放到客廳餐桌上。
那便是他的早餐,很樸素,很簡單,跟鸢城普通民衆吃的沒有什麽不同。
費翔推開門走出去,看向餐桌所在方向。
就在這時,他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右邊的走廊裏傳來。
嘭的一聲,門被撞開,一個20多歲的年輕男子神色慌張地進入房間。
那是他的心腹,名叫姜宇直,同城防軍統帥姜衡是親屬關系。
費翔皺了皺眉,大聲說道:“何事如此驚慌?”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姜宇直慌成這幅模樣,隻能說明問題很嚴重,事情很緊急。
“城……城主……外……外面來來一艘……一艘飛艇。”
“飛艇?”費翔愣了,他還是頭一回聽說鸢城迎來一艘飛艇。
直升機、軍用運輸機,甚至戰機過境都不算什麽,濟城方面爲了震懾熊貓人軍團,已經多次出動戰機繞鸢城與寶石城邊界飛行。
但是飛艇這種東西,在廢土大陸絕對屬于稀罕玩意兒。
就他掌握的情報,也隻有炎黃兄弟會能夠出動一種代号“鐵處女”的戰鬥飛艇。
費翔沒有把時間浪費在發呆上,看了一眼桌上放的早餐,轉身往門外走去。
姜宇直擦了把額頭冒出的汗水,從後面跟上。
“飛艇?是戰鬥飛艇嗎?”
“好像……好像不是……”
“不是戰鬥飛艇?”費翔的眉頭越皺越緊。
二人很快抵達走廊盡頭,費翔沒有沿樓梯下行,反而選擇向上,趕往城主府主樓天台。
當他接近通往樓頂的門時,外面傳來一陣議論聲,看起來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天空的陌生來客。
“天哪……這玩意兒真神奇……”
“快看,快看……中間的屏幕亮了,居然是彩色的,彩色的……”
“好先進,好大隻。”
“一、二、三、四、五……一大四小五個屏幕。”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你們覺得上面有沒有人?聽人講炎黃兄弟會的‘鐵處女’戰鬥飛艇是由機器人控制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不然用力喊一下,看有沒有人回答你。”有人随口說道。
“你當我傻啊,它飛那麽高,能聽見下面的人喊話就怪了。”
“咦,爲什麽城門那邊的防空火力不把它打下來?這已經算是侵犯鸢城領空了吧。”
“你們快看,那個标志……那個标志……”
“是熊貓人軍團吧?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應該是熊貓人軍團的标記!”
這個喊聲如浪潮一般擴散時,費翔與姜宇直邁過開着的門,抵達主樓天台,順着那些人的指向往東南方向望去。
在鸢城市廢墟的天空中,一艘超過五十米的飛艇向着步行街飛來。
與人們印象中的飛艇不同,那艘飛艇的乘員艙不是在下面,而是在上面,兩側有一對不知何種材料做成的平行氣囊,氣囊中間部署一台信号接收器與天線陣列,氣囊面外側各安置四小一大五台顯像屏,再後面是推進器。
哪怕是見多識廣的鸢城城主,也被天上的東西驚呆了。
“城主來了,城主來了……”
随着一陣竊竊私語,原本聚在一起的戰士與官員往兩側退開,滿臉恭謹望着樓梯口那邊走過來的人。
費翔一邊往前走,一邊伸出手,這時旁邊有人十分貼心地遞上望遠鏡。
雖然那東西很大,飛的也不高,肉眼完全可以分辨出外形與表面細節,但是有望遠鏡幫助,觀望質量自然更好些。
“知道是哪個勢力的飛行器嗎?”
背着電台的士兵搖搖頭:“将軍已經派人喊話多次,那東西沒有做出任何響應。”
“姜将軍人呢?”
“說是去停機坪那邊了。”
“停機坪麽……”費翔心想看這情況,姜衡是打算以武力方式逼迫敵人投降啊。
一艘看起來極其先進的飛艇,把它變成鸢城人的财産當然要比轟下來好的多。
再沒有多說什麽,費翔握着望遠鏡看過去。
同一時間,飛艇氣囊外面四小一大五個顯像屏閃動的各色斑點消失,光影一閃,界面中間遊過一行大字------半島廣播電視台祝您生活愉快,家庭幸福。
很耀眼的字,配上非常動感的音樂。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他們哪裏見過這玩意兒,要知道核子戰争前彩色電視機還沒有普及,多數家庭使用的都是黑白電視機,節目更是少的可憐。核子戰争後,電視機在廢土居民家庭裏的地位相當于古董與裝飾品,像半島這種貧瘠地域,基本沒有可能重啓電視廣播,畢竟有眼球機器人進行電台廣播已經足夠了。隻21區、西方聯盟那種人多錢多資源多的大型聚居區,才有足夠精力去折騰那東西。
費翔的心思更加細膩,腦海裏的震驚快速消退,随之而來的是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