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冒失沖出去,因爲從粉紅天堂經理口中又聽到一則讓人在意的信息------那個嗓門很大的男子是一個奴隸販子。
爲什麽琅琊聚居地的奴隸販子會對青城鎮的人下手?
要知道奴隸交易是一個網絡化的交易體系,各地奴隸販子放到市場交易的貨品大部分來自外地,這樣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正常情況下琅琊聚居地的奴隸販子不會對青城鎮的人動手。
第二個讓人不解的地方就是,奴隸販子要跟粉紅天堂做交易,直接把人賣掉就好了,爲什麽要用挂靠方式?
難不成那個奴隸販子改行做經紀人了?
他覺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要複雜,于是一直沒有出去,耐心等候那兩個人談妥。
經過幾次讨價還價,奴隸販子賠付給粉紅天堂一筆醫藥費,帶着依依出去了。
唐岩随後離開粉紅天堂,遠遠綴在二人身後。
奴隸販子抓着女孩兒的手左拐右拐,最後進入離聚居地入口不遠的一座樓房。
唐岩沒有跟上去,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看到四樓左邊一間屋子的燈亮了又熄。
他在樓下吸了會兒煙,敲響食鋪的門,告訴老闆烤一些變異雙頭牛肉,然後在戶外餐桌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食鋪老闆是一個很健談的人,翻來覆去跟他講自己在琅琊聚居地的故事,比如有些食客的奇葩口味,哪裏的名流對他的手藝贊不絕口,雲蒙傭兵團中隊長的花邊新聞……
兩把變異雙頭牛肉串上桌後,老闆又免費贈了兩瓶啤酒。
唐岩感覺一個人喝挺沒勁的,于是邀請老闆一起。
那人不光是個話唠,同樣是個自來熟,拉過椅子坐到唐岩對面,兩人一邊喝一邊聊。
唐岩叫他一起喝酒自然是有目的的,他想從食鋪老闆嘴裏打聽帶走依依的奴隸販子的信息。
食鋪老闆說了好多,但都是一些他不關心的事情。直至對方講了一個情況,說三天前有幾輛軍用卡車半夜入城,他模糊聽到女人哭泣的聲音。
軍用卡車……女人哭泣的聲音……
唐岩在心裏标記一下,繼續同食鋪老闆喝酒。
當東方露出微白,夜色悄無聲息退走的時候,王将軍從街道那邊走來。
隻有他一個人,背影有些沉重,臉上表情很凝重。
唐岩告訴食鋪老闆再烤些變異雙頭牛肉串,另外燙壺熱酒。
王将軍沒有問他爲什麽離開粉紅天堂,坐下後拿起一串烤肉撸進嘴裏,然後皺了皺眉,不知道是因爲難吃,還是涼掉的變異雙頭牛肉有股味。
“怎麽樣?”
唐岩把瓶子裏僅有的酒一人倒了半杯。
王将軍深吸一口氣,雙手十指按着額頭向後攏過短發。
“她不答應。”
唐岩皺了皺眉:“爲什麽?”
他想不通,王将軍已經做到這一步了,那個女人還在堅持什麽?
夏新跟他講過,粉紅天堂的姑娘有贖身的權利,王将軍在熊貓人軍團當了數年廚子,就算沒有小紅資助,自有積蓄也差不多能夠負擔起贖身費,何況還有他這個才做了筆大買賣的朋友在背後支持。
讓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評評理,在1017号避難所過衣食無憂的生活,怎麽着也好過在粉紅天堂做那種事吧。
“她說她自卑。”
“她自卑?”
“是的,她說她配不上我。”
“……”
“她說我現在跟着你,将來很可能有更大的成就,理應找一個比她漂亮,比她幹淨的女人。她當時不告而别,就是不想我找到她。或許在我看來這是情深意重,但是對于她來講,是一份壓力與傷害。唐岩,你告訴我,她講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完全理解不了。”
“……”
唐岩多少能明白一些小紅的心理。
像正常家庭,男女結婚都要講究一個門當戶對,這關系到身份地位與價值觀的平衡。
小紅是粉紅天堂的姑娘,日後離開那種地方,嫁人對象一般是城區勞工,又或者村鎮裏的農夫。
如果熊貓人軍團還是以前的熊貓人軍團,王将軍還是以前的王将軍,倆人最後走到一起也是能夠接受的一件事。
現在不一樣,熊貓人軍團發展速度之快讓很多人瞠目結舌,而廚子也成了他身邊可以信賴的人,同小紅的身份差距越拉越大。
或許王将軍覺得愛情可以戰勝一切,然而對于小紅來講,這種身份上的巨大落差會變成一台鬧鍾,每天早晨醒來都會提醒她以前做過什麽,她配不上身邊的男人。
久而久之,現實壓力便會成爲心靈傷害。
所以她現在很排斥王将軍。
而這份排斥,更多的來源于自卑、自棄。
這時食鋪老闆把新出爐的變異雙頭牛肉串與燙好的白酒端上來,告訴唐岩有什麽需要就喊他,随後轉身走入店内。
“唐岩,你倒是說話啊。”王将軍把杯裏的苦酒飲下,眼巴巴看着唐岩。
“說什麽?”唐岩擡頭瞥了他一眼:“說讓你死心麽。”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的身份,爲什麽她就不肯跟我走呢?爲什麽她就不能放過自己呢?”
唐岩說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段時間去煩她。”
“就像你對采薇那樣?”
“……”這一刻唐副團長恨不能掐死廚子。
王将軍用手把串在一起的烤肉撸在掌心,拍進嘴裏,又喝下一大杯酒。
唐岩輕輕抿了一口酒,感覺味道有點單一,寡淡如水,應該是高粱釀的小曲酒
“你确定這輩子非她不娶?”
“嗯,嗯。”王将軍又把小紅送給他的刀具從懷裏掏出來,放到餐桌上輕輕摩挲,好像對待寶貝一般。
刀具很新,刀鋒很亮。
雖然廚子一直随身攜帶,但是唐岩從未見他用過。
“如果你真的不介意她的過去,這輩子就認準她一個人,我有一個辦法或者能夠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
王将軍擡起頭來,晨曦下微微發紅的臉抖着。
“什麽辦法?”
唐岩看着外面開始交接的琅琊聚居地城防軍士兵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不是時候,要等多久?”
唐岩沒有說話,目光轉向城内。
趙廣仁叼着一支煙從那邊走來,經過一夜的戰鬥,那套銀白色p-62型動力裝甲表面滿是刮痕與血迹,看起來髒兮兮的,有些狼狽。
然而即便如此,才從巡邏崗位退下來的士兵從他身邊經過,都會用豔羨與驚異的目光打量他與肩甲的炎黃兄弟會圖标。
趙廣仁來到食鋪門前時,剛剛起來的老闆娘适機添上一把外觀亮麗的椅子,笑着說了句早上好,一并的還有飽含深意的媚眼。
晨曦照在她施着薄粉的臉,掩去了歲月的痕迹。
食鋪老闆安頓好幾名離崗士兵,熱情地招呼道:“要不要再燙一壺酒?”
他沒有看見老闆娘的媚眼,因熬夜虛白的臉上堆着微笑。
脫掉p-62型動力裝甲的趙廣仁擺擺手,靠着唐岩坐下來,看着王将軍面前的酒壺皺了皺眉:“一大早就喝酒麽……老闆,上兩斤變異雙頭牛肉,再來三碗牛雜湯。”
“好叻。”老闆拉着一臉不情願的老闆娘下去了。
王将軍瞥了趙廣仁一眼:“炎黃兄弟會的人,财大氣粗哦……”
“……”趙廣仁苦笑着搖搖頭。
唐岩問了一下那名炎黃兄弟會士兵的情況,對方告訴他已經沒有大礙,接下來隻等炎黃兄弟會的人接應他們離開,在基地靜養一兩個月就能痊愈。
太陽越升越高,食鋪的客人也越來越多。
第一批來自外地的拾荒者商人踏着朝陽進城,許多人帶着風塵氣在不遠處的餐桌坐下,招呼老闆拿吃的喝的。
老闆娘進進出出端茶送水,目光總會有意無意掃過趙廣仁的臉。
穿着特殊塗裝的p-62型動力裝甲的炎黃兄弟會成員,走到哪裏都是引人注目的對象,何況他還生着一張太陽般的臉。
反觀唐岩與王将軍,無論是長相,還是穿着,都很平凡,普普通通。
廚子有些同情食鋪老闆,因爲他們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同行。
男人負責賺錢養家,女人負責貌美如花?貌美如花給誰看?這是一個問題。
客人來了一撥又一撥,早飯時間已經結束好一陣,那名奴隸販子才從食鋪後面的樓上下來。
看得出那人的心情很不爽,眉毛緊緊鎖着,眼睛裏兇光不斷,一副看誰都是仇人的樣子。
依依在他後面走着,右臉紅彤彤的,腫了一塊,想來是昨天從粉紅天堂回去後遭到奴隸販子的懲處。
唐岩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他要二人到改裝皮卡車停泊的地方等他,起身離開食鋪,跟在依依身後前行。
天還未亮時跟随二人過來這邊,他原以爲奴隸販子的老巢就在後面樓上,現在看來不是。
清晨的商業街沒有多少客人,卷簾門開啓的聲音零星傳來。
唐岩跟着兩人離開生活區,穿過商業街,來到靠近沂水河的區域。
在城防軍營地所在街道入口,奴隸販子往左一拐,進了一間有衛兵守護的院子。
唐岩愣了一下,因爲從院門懸挂的牌匾來看,那應該是城防軍内務部所在衙門。
奴隸販子爲什麽帶着依依到這種地方來?
眼見二人消失在前方拐角,他望着院門兩側精神抖擻的衛兵有些傷腦筋。
硬闖嗎?
關鍵是現在什麽都不知道,硬闖的話總是有些魯莽。
就在他進退兩難,拿不定主意該怎麽做的時候,一個人從衛兵把守的院子裏走出來。
看到那張臉他愣了一下。
因爲他認識那個人------杜松。
就是前些日子在葫蘆谷分手的雲蒙傭兵團一等預備軍官杜松。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唐岩沒有把心思放在這個問題上,迎上去在對方肩頭拍了一下。
杜松出門後一直在想心事,沒有注意周圍情況,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擡頭看向來人。
當唐岩的臉落入他的眼底,雲蒙傭兵團的一等預備軍官差點咬到舌頭。
他怎麽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熊貓人軍團的唐副團長。
“噓!”唐岩對他做個噤聲的手勢,拉着他走到旁邊的小巷子。
……
雙方一番交談後,唐岩知道了杜松來此的目的。
兩人在葫蘆谷分手後,杜松回到基地彙報事件經過,因爲有雲蒙傭兵團士兵同藍色超級變種人與巨型活屍戰鬥的照片,上面沒有懷疑他的話。
本着人性化考量,雲蒙傭兵團方面給了他半個月的假期以穩定情緒,調整自己的狀态。
畢竟去了51人,結果隻他1個活了下來,這段經曆對于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講都是沉重打擊,大概率成爲日後生活的夢靥。
杜松在雲蒙傭兵團基地待了幾天後來到琅琊聚居地,準備陪父親住些日子。今天他來城防軍内務部是給主管人員送禮的,畢竟他多數時候不在,而城防軍裏的士兵經常過去看望老頭兒,幫忙做些體力活什麽的。
得知這一情況後,唐岩講了講奴隸販子與依依的事情,然後要杜松幫他一個忙------以買依依爲借口去跟奴隸販子套近乎,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怎麽說他也是雲蒙傭兵團的人,剛才見過依依的樣子,老爹又是琅琊聚居地一員,由他出面基本不會引來奴隸販子的懷疑。
杜松沒有任何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唐岩跟他約定好碰面地點後便離開了軍營所在街道,回到改裝皮卡車停泊點。
………………
上午過去一半的時候,杜松過來了,唐岩把他拉近駕駛室,倆人在裏面嘀咕半天。
通過杜松從奴隸販子那裏打聽來的情報,他對依依的事情有了一個直觀了解。
正如他想的那般,這件事有些複雜,并不是單純的奴隸買賣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