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千手是勇士連的頭兒,張豐是寶石城衛隊的指揮官,可都是有豐富帶兵經驗的人。
雖然站在更爲謹慎的角度看,把他們收入黑色聖徒有引狼入室的潛在危險,但……他有把握讓那兩個家夥老老實實做好本職工作。
轟!
距離南門不遠的地方騰起一團火焰,嘈雜的喊聲随風而至。
不過南門門洞内外的人對附近的騷亂一點都不在意,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
有人開槍了。
不是剃刀人魔的士兵,也不是打定主意要獨自突圍的張豐,槍聲來自楊志手上那把有許多刮痕的左輪手槍。
槍口正對着先知的左胸,所以子彈由後面進入,鮮血很快染紅了西裝裏面幹淨的襯衣。
先知沒有等來張豐與韋千手的回應,等來的是同伴的背後襲擊。
他想轉過身去看看楊志的臉,但是腳步才挪動一絲便再也無法維持站立姿态,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韋千手與張豐等人懵了,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兩個人會窩裏反,楊志掏出武器一槍把黑色聖徒的先知大人幹翻在地,這……究竟是爲什麽?
“安心去吧,我的朋友,你的夫人我會幫你疼愛,你的小弟我會幫你照顧,你的那份賞金我會幫你看管。”楊志把左輪槍插回腰裏,看着先知的屍體說道。
韋千手的眉頭挑了挑,想起他跟老曹過來時在體育場出口拐角遭遇的那隊黑色聖徒士兵。
想來是先知把他的人都派去了前線,終于被楊志抓住機會,從而發生眼前一幕。
像黑色聖徒與剃刀人魔這樣的盜匪集團,有同樣的外部壓力,有相同的敵人,或者能夠抛開成見與私利團結在一起。一旦壓力消除,敵人敗亡,或是有足夠誘人的利益,它們之間脆弱的連接便會崩潰。
如眼下這般,先知想要拉攏他們加入黑色聖徒,而楊志顯然存了另外的心思。
霸占别人美豔的妻子,兼并黑色聖徒,得到雙重戰利品,還能幹掉潛在的未來敵人……這麽好的機會,像楊志這般人物怎麽可能放任它從手中溜走。
“放他們走。”楊志對手下說道。
大門外面的剃刀人魔士兵面露不解,但還是很聽話地向兩側退開,留出一條通路。
楊志看看張豐與韋千手,又揚起手腕打量一眼那枚金表的時刻數:“給你們一分鍾時間……”
後面的話不用說,張豐與韋千手也知道楊志想要幹什麽。
遊戲,再常見不過的戰争遊戲,或者說貓玩耗子的把戲。無論是在戰争電影中,還是在曆史書籍中,都有很多先例,隻不過楊志很“大方”,沒有把他們幾人綁在一起。
“好算計……”韋千手用很虛弱的聲音說道。
他們不僅是楊志的玩物,還可以把先知的死順理成章地推到他們身上。
“老曹,放我下來。”
老曹默不作聲,身體一動不動。
“老曹……”
這時張豐身邊兩名士兵跑了出去。
那邊楊志從城門上方巡邏士兵手裏接過一把88式狙擊步槍,轉身看着兩名士兵逃跑的方向。
張豐猶豫一下,也跟着竄了出去。
動力裝甲逃走的背影實在不怎麽好看,像一隻立起上身行走的灰熊。
老曹也跑了起來,任憑韋千手在耳畔不斷重複讓他獨自逃生的話語。
嘭!
跑了沒幾步,身後傳來一聲槍響。
韋千手看到跑在最前面的寶石城衛隊士兵栽倒在地,沒了聲息。
從楊志讓開到槍聲響起,整個過程哪裏有一分鍾,連半分鍾都沒有。
對方不守信用!
對方不守信用又能怎麽樣?
楊志是流氓,而流氓手裏有槍。
嘭!
又是一聲槍響,第二名寶石城衛隊士兵應聲倒地。
韋千手用力晃動身體,掙紮着想要從老曹背上下來,但是這沒有任何效果,老曹兩隻手死死箍着他的腿,作爲一個重傷員,根本不可能掙脫出來。
嘭!
又是一聲槍響,張豐穿戴的p-43型動力裝甲後背轉輪濺起一道火星。
楊志打中了目标,隻可惜以88狙的力量無法破開p-43型動力裝甲的外殼。
嘭!第四聲槍響傳來。
這次完全失準,子彈在張豐右側地面振起一簇揚塵。
這時張豐的身影在老曹眼裏已經有些模糊,不用多長時間便可以跑出寶石城周圍平坦地勢,進入滿目殘垣的琴島市廢墟,那樣張豐的逃生概率會增加許多。
老曹聽見來自背後的機車咆哮,然後是輪胎碾壓碎石瓦礫的咯吱聲。
不大的工夫,伴着一道風與匪徒嬉笑,一輛改裝皮卡車由二人身邊掠過,帶起一股不濃密的塵土風暴。
改裝皮卡車的後車廂是一挺12.7mm口徑機槍,咬着過濾嘴的匪徒抓着握把一臉興奮表情。p-43型動力裝甲自然防禦不住它的掃射。
那可是寶石城衛隊指揮官,能夠幹掉這樣的人物,絕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老曹心想張豐完了。
改裝皮卡車四個輪子,張豐隻有兩條腿……兩條腿當然跑不過四個轱辘。
他還在氣喘籲籲往前跑……不,是走。
他很清楚,下一聲槍響或許便是自己跟韋千手的死期。
當然,這還要看楊志的心情,或者剃刀人魔的老大把幹掉他們的任務一并交給了12.7mm機槍的使用者。
韋千手沒有想那麽多,不知道是錯覺還是腎上腺素刺激了他的感覺器官,他模糊聽到一陣低沉有力的機車咆哮與輪胎在地面旋轉的聲音。
前面有一輛改裝皮卡車不假,但……那個聲音絕不是來自改裝皮卡車。
很快地,他看見一道烈火般的紅在前方殘垣斷壁穿梭,以極快速度往寶石城方向駛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改裝皮卡車已經接近張豐,将要進入12.7mm機槍能夠擊穿動力裝甲的射程。
韋千手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抖動起來,嘴巴一點一點長大,眼睛裏多了些光彩。
在改裝皮卡車與張豐前邊,一道火紅帶着飛揚的塵土沖破地平線,以讓人心驚的速度迎面而來。
那個東西看起來像一台賽車,有厚實的越野輪胎,流線型外殼,象征熱度的火焰紅。
“這是哪裏來的車輛?”韋千手在心裏問自己。
盡管心底對它有一個猜測,卻還是很猶豫,不敢相信。
改裝皮卡車的駕駛員也看到那輛來者不善的紅色車輛,對着貨廂的人吼了一聲。
操縱12.7mm機槍的射手不再強求緻命殺傷距離,手指往下一壓。
突突突突……
槍口火光噴湧,後坐力帶着整車搖擺。
耀眼的火星在張豐後背飛濺,彈頭的沖擊力作用在身上,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平衡,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p-43型動力裝甲的健康模塊開始報警,軀幹部位與雙腿部位受到嚴重損壞。
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麽不妙,因爲右腿傳來針紮似得疼痛。
如果他沒有猜錯,自己應該是中彈了。
張豐歎了口氣,等待槍手的第二輪射擊。
但就在較爲低沉的槍聲響起一刻,嗚的一聲爆鳴,揚塵遮蔽了視野。他模糊看見绯紅在眼前閃過,輪胎在地面拖出一道弧線形劃痕。
下一個呼吸他幡然醒悟,自己還活着,還能思考,沒有子彈打爆頭顱,也沒有子彈鑽入胸腔,帶走他的生命。
這時北邊來的風卷着揚塵向南飄散,露出前方景象。
一台有着流線型身體的越野車輛攔在他身前,擋住了改裝皮卡車射來的子彈。
突突突突……
又是一陣槍聲,火舌在道路那邊車頂湧現。
火星不斷彈跳,紅色載具左側護闆被打得叮當作響……卻也隻是叮當作響,那些彈頭沒有造成任何實質傷害,最多刮掉一點漆皮。
張豐看到駕駛艙半透明材料那邊有一個人影在跟他比手勢,還沒反應過來呢,紅色載具後方一對大排量氣筒冒出淺藍色烈焰,駕駛艙旁邊栅格傳出低沉有力的咆哮聲。
整車嗚的一聲竄出去,以讓人瞠目結舌的加速度沖向改裝皮卡車。
操控12.7mm機槍的射手轉換目标,将新到場的紅色越野車視爲首要敵人,一面高聲呼喊爲自己打氣,一面扣住扳機不放松,射出一排排子彈。
彈頭不斷親吻着惡火戰車的駕駛艙蓋、側方擋闆、碩大的輪胎……但是無論子彈多麽密集,火星多麽耀眼,既不能讓駕駛員死亡,也無法迫停車輛。
兩台對向行駛的車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讓改裝皮卡車駕駛員不理解的是,對方既沒有減速的打算,也沒有攔截的意圖,就像普通車輛在馬路上會車一樣,各占公路一邊行駛。
“裏面的人不打算救張豐了?是奔着韋千手去的嗎?”該想法在駕駛員腦海一閃而過。
這時兩台車的距離已經很近,不到20米。
那輛比改裝皮卡車矮一頭的怪異越野車駕駛艙上方炮型裝置動了,往側方一轉,朝向即将擦身而過的改裝皮卡車。
突然間,一股火焰爆發開來,恐怖的紅在側方鋪開,籠罩整個視野,改裝皮卡車一下子陷入滾滾火海。
狹長的青藍火焰束竄出上百米,黑煙排空,熱浪蒸騰,火焰紋理像快速播散的海浪。
來自改裝皮卡車駕駛室的慘叫聲穿雲而上,響徹寶石城南門外空曠地帶。
整台改裝皮卡車都被點燃,不斷有爆炸發生。
當地獄火噴射器射出的焰流變短變小,最後變成一簇躁動的小火苗,惡火戰車與改裝皮卡車交錯而過。
張豐看呆了。
不,應該說看傻了。
隻是一個錯身的時間,一車剃刀人魔匪徒就被燒成了黑炭,整車好像披着一件火焰外衣,帶着熊熊火焰與連續的爆炸向着東南方減速駛去。
韋千手與老曹也看傻了,沒有想到那台“紅色旋風”如此暴力,十分狠辣,隻一眨眼功夫就把改裝皮卡車付之一炬。
嘭!
後面傳來一聲槍響。
老曹心中一緊,吓得縮了縮脖子,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這道槍聲與剛才的槍聲有點不一樣,而且自己沒有死,還活着。
他沒有繼續打量快速駛來的“紅色旋風”,鼓起勇氣看向背後。
88式狙擊步槍杵在地上,楊志的身體一點一點矮下去,最終抱着流血的左胸倒地。
在楊志的後面是一個人,一個本該已經死去的人------先知。
随着一道紅由身邊掠過,狂風帶起他跟韋千手的衣袂,塵土迷蒙了視界。
這時老曹看見先知的身子一矮,似乎又倒回地上。
“老曹……”韋千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身後看。
老曹回過頭去,隻見張豐所在位置前邊,建築廢墟林立的拐角處,才變淡變薄的揚塵又重新濃烈起來。
在揚塵暴那邊,一道道黑色身影緩緩躍出地平線。
最前面的是一個離地一尺高的懸浮士兵,戰甲後方噴出洶洶火焰,炙烤的空氣微微變形,再加上揚塵隔絕,搞得後方前行的身影很是模糊。
張豐在前面一點,看的更清楚些。
随着兩個晃動黑影沖破沙塵幕,在道路左右帶起流竄速度更快的塵埃團。
張豐摘下了p-43型動力裝甲的頭盔,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那兩個比裝備噴射背包的人還快的黑影,左面那個他很熟悉,正是當初唐岩帶領藏鋒、三炮幾人進攻寶石城西門時,在城内掀起腥風血雨的變異犬。
右面那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看起來很像一條狗,但是奔行姿勢給人的感覺很别扭。
直至它沖破揚塵暴,出現在太陽光下,張豐終于搞清楚那是什麽東西。
說起來唐副團長還真是個妙人。養了一隻變異狗不算,還要給它配成對,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隻機械狗。
變異狗與機械狗距離他越來越近,已經能夠看見前者的獠牙,後者的電子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