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連才反應很快，南木與喬喬作爲同盟軍的戰士反應同樣迅速。
在意識到煙霧彈落入天台那一刻，南木便把精神提高到極點，回連才舉槍的同時，他掰住夏啓明的肩膀往側方倒去。
嘭！
槍響了，但是沒有擊中目标，子彈擦着南木的衣袂而過。
回連才沒有猶豫，當機立斷擺動槍身，指向更後面些的夏新。
雖然年輕人已經嘗試閃避，不過人體哪有槍口的移動速度快。
眼看夏新要被回連才擊中，前方黑影一閃，一個人撲過去，用後背擋住了槍擊。
一聲悶哼，血花綻放。
當馥郁花香的發絲在臉頰拂過，夏新才反應過來，喊了聲喬喬，帶着她向側方倒地。
與此同時，靠近樓道口的地方閃出一道黑影。
濃霧遮蔽了實景，隻能模糊分辨出是一個人。
下一個呼吸，光芒不斷膨脹，槍聲随之而來。
哒哒哒，哒哒哒……
回連才身邊衛兵相繼悶哼到底，在地上呻吟不止。
雖說煙霧彈擾亂了天台局勢，讓回連才及其手下陷入混亂，卻也遮蔽了視線，來人沒有辦法對衛兵發動緻命一擊。
夏新沒有在意周圍環境變化，無論是槍火閃耀還是槍聲不絕，仿佛跟他隔着一個世紀那麽遙遠。
他抱着喬喬倒地，他看見手上沾染的血，還餘着一絲溫熱。
“喬喬……喬喬……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他的嗓音又啞又抖，像砂紙一下一下打磨粗糙的牆壁。
“達令……我……還沒死呢。”
随着有些虛弱的聲音傳入夏新耳内，喬喬擡起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她記得唐岩跟她閑談時說過一句話------愛笑的女人都好命。
她覺得自己就挺好命的。
回連才射出的子彈擊中了她的身體，萬幸的是傷口在右肩下面一點，雖然流了不少血，也很疼，但是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夏新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抱住她，恨不能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便在這時，一道黑影沖破快速擴散的煙霧，來到二人面前。
輪廓很厚重，腳步聲很響。
是回連才。
第一槍沒有幹掉夏啓明，第二槍沒有幹掉夏新，這對他而言當然無法接受。
喬喬肩部受傷，鐳射槍掉到地上自然沒有辦法反擊。
這時側方光芒一閃，射線擊中p-43型動力裝甲肩膀綻出一朵光花，青煙鵲起。
以小口徑鐳射槍之威力，當然沒有辦法擊破厚重的動力裝甲。
回連才臉上厲色一閃，反手一槍打過去。
南木在地面一滾躲過回連才的槍擊，正準備再度射擊，猛聽身後一陣槍響。
手背一麻，痛楚在掌面漫開，沾着鮮血的鐳射槍掉在地上。
是側面一名衛兵隔着煙霧掃射，打中了她擡舉的手。
南木自始至終沒有發聲痛呼，哪怕子彈擊穿手掌，鮮血一滴一滴落在身上，她的表情始終如一，還打算去撿掉在地上的鐳射手槍。
她直起上身時，一個硬物頂在了她的頭上------那毫無疑問是槍，來自回連才莊園衛隊的士兵。
哒哒哒哒……
她以爲自己會死在這裏。
事實是沒有。
指着後腦的硬物很快便移開，然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那名士兵被來自樓道口的子彈幹掉了。
慶幸隻在腦海一閃便消失不見，南木想起喬喬與夏新的處境，看向前方。
這時回連才手裏握的槍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她意識到那條老狗中彈了。
但……回連才穿的可是p-43型動力裝甲，除非是大威力槍械，像一般的突擊步槍、沖鋒槍，基本上很難破開p-43型動力裝甲厚重的外殼。
爲什麽來人能夠擊穿p-43型動力裝甲呢？從槍聲與開火頻率來判斷，應該不是狙擊步槍、重機槍一類的重型武器啊。
回連才倒了下去，動力裝甲撞擊地面發出沉悶響聲，但是人沒有死，他還能動，那隻包裹在鐵皮裏的手試圖去撿地上的槍。
南木咬着牙，忍着痛，也去拿地上的鐳射手槍。
旁邊的槍聲已經停止了，似乎回連才手下士兵都已死去。
煙霧彈已經不再往外冒煙，遮蔽視線的霧氣被風吹動，加速散開。
當腳步聲傳來時，一道人影撞破蒙蒙白煙，出現在衆人面前。
啪，啪。
嘩……
回連才手邊的槍被踢到遠處，南木面前的鐳射手槍同樣被踢到遠方。
“是你……”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一道來自回連才，聲音有些虛弱，一道來自夏新，滿含茫然，多是不解。
煙霧在風的拂動下快速變淡，露出後面的人。
那人拿着一把大号突擊步槍，不同于華夏國所産槍系，也不是外國來的進口貨。
對于這種槍，無論是回連才，還是夏新、南木……都不陌生。
前者的熟悉出于對敵人的了解，後者的熟悉是真的熟悉……他們甚至叫得出它的名字------c-14穿刺手ii型電磁步槍。
也隻有這個等級的武器能夠輕松貫穿p-43型動力裝甲的外殼。
來人沒有穿配套的動力裝甲，也不是大名鼎鼎的熊貓人軍團副軍團長。
氈帽遮蔽了來人的眼睛與鼻子，隻露出下面的部分。
嘴唇像幹裂的老樹皮，臉部腐肉坑坑窪窪，再往中間是兩個朝天的空洞。
屍鬼，是屍鬼。
琴島市廢墟周邊區域爲人熟知的屍鬼隻有一個------譚真。
這點從那把c-14穿刺手ii型電磁步槍也能得到證實，也隻有他能夠從唐岩手裏讨來用。
“譚真……”南木松了一口氣，慘白的臉上多了抹生氣。
夏新臉上表情先是放松，然後是不解。
譚真從回連才手上救下他們，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他爲什麽把南木面前的鐳射手槍踢開。
這時喬喬也找回一絲氣力，偏身看着煙霧彌漫中的屍鬼：“譚真……你是來救我們的嗎？謝謝你。”
“譚真？呵呵……”屍鬼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會兒，又掃過南木與夏啓明，最終落到回連才身上，用槍指着動力裝甲左胸：“讓我看看你的臉，是不是還像十年前那麽陰沉。”
回連才勉力拆下p-43型動力裝甲的頭盔，看向屍鬼的目光很複雜。
“這跟計劃的不一樣。”
這話說的南木等人一愣，夏新的臉攀上一層陰霾。
從兩人對話來看，似乎他們背地裏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譚真與回連才能有什麽交易？答案顯而易見。
屍鬼拉了一把機匣，c-14穿刺手ii型電磁步槍發出清脆的咔咔聲：“是啊，這跟計劃的不一樣。柴曉農也說過類似的話。”
聽到“柴曉農”三個字，回連才渾濁的老眼一下子多了些光彩。
“你把他怎樣了？你……你不是吳達的人嗎？爲什麽要這樣做？”
聽到“吳達”這個名字，夏啓明愣了一下，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寶石城的老人沒有幾個不知道“吳達”之名，某種意義上講他比羅作明還有名氣。
譚真同回連才有幕後交易？還與吳達關系匪淺，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屍鬼咧開嘴巴，笑臉不是很好看：“我送柴曉農去見吳達了，别着急，你很快也會跟他們團聚的。”
柴曉農死了？吳達……也死了？是譚真殺的嗎？他們不是有幕後交易嗎？不是合作夥伴嗎？怎麽就反目成仇了？
夏啓明腦海畫滿問号，夏新也一臉懵逼表情，完全沒有料到事态急轉至此，吳達已經逃離寶石城很長時間，爲什麽又把他扯出來？
回連才盯着夏新的眼睛，用憤怒的聲音說道：“如果不是貪圖富貴，你告訴我們許多關于熊貓人軍團的情報，到底是爲了什麽？”
屍鬼笑着說道：“爲了什麽？爲了看你們作死啊……我喜歡看你們死掉，無論是踢到鐵闆硌死自己，還是像這樣被我一個一個宰掉。”
“無間道……無間道……無間道……”回連才越說越大聲，到最後都咳出兩口血來。
“不，不，不。”屍鬼說道：“你想錯了，我沒有玩無間道，我隻是借用了一下唐副團長的力量來複仇。”
複仇，他說複仇！
回連才深吸一口氣：“你說複仇？我不明白，我們之間究竟有什麽仇恨……是船老大死亡那件事嗎？”
他所能想到的跟譚真結怨的事情，隻有王明發電報至豐島，引發房正榮與船老大矛盾那件事。
最終結果是船老大死了，譚真當然有理由仇恨他……不過王明已經死了，譚真遞送投名狀時可不是這麽說的，屍鬼說很感謝他們，如果他們沒有那麽做，豐島島主之位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回連才信了，信了屍鬼的話，因爲吳達的信物，因爲利益至上是權力者普遍具備的特質。
“船老大的死？”譚真摩挲着懷裏的c-14穿刺手ii型電磁步槍，低着頭說道：“船老大的死讓我意識到恩怨與矛盾最好的結果就是以死亡爲休止符。”
“他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都是爲島民利益而活，結果呢？那些人回報他的是什麽？”
“是死亡……”
“殺人放火金腰帶……就像你們這種人。修橋補路無屍骸，如船老大一般，如我一般。”
回連才定定看着他：“如果我們之間的仇恨與船老大無關，我想不明白你與我往日有何過節？”
屍鬼摘下氈帽，露出沒有發絲的頭，萎縮的肌肉與枯皮不均勻分布，蔓出一道道駭人溝壑，看起來十分醜陋。
他一手端着c-14穿刺手ii型電磁步槍，一手從上衣口袋抽出一支煙放在嘴裏點燃。
籲……
青煙由屍鬼的嘴巴與鼻孔鑽出，在前方散成一團。
“滕沖。”
他說出一個名字。
喬喬與南木一臉茫然，夏新皺起眉頭。
回連才與夏啓明表情變幻數次，眼睛裏有散碎的光芒閃爍。
“滕沖……滕沖……”夏新重複兩遍這個名字，忽然醒悟過來。
羅作明的前任是吳達，吳達的前任正是滕沖。
回連才拉下臉說道：“你跟滕沖是什麽關系？”
屍鬼深吸一口煙，然後吐出：“我就是滕沖……”
煙霧蒙住了屍鬼的臉，淡漠了眼睛後面的光芒。
“不，不可能……”說話的是夏啓明：“滕沖早就死了。”
“是啊，滕沖已經死去很久……但是船老大用他的死換來了滕沖的活。”
屍鬼看着遠方膨脹的火光說道：“同船老大離開真理教後，我的名字成了譚真，回到豐島後，船老大用他的所作所爲向我展示了什麽叫以德報怨。”
“他放棄了對掠奪者島民的仇恨，我也選擇性遺忘過去，接受譚真這個名字與其對應的屍鬼人生。”
“直至王明往豐島發了一封電報，房正榮跟他的人開始動歪心思，最終船老大還是死在了他曾經饒恕過的人手裏。”
“他的寬宏大量換來了什麽？他的宅心仁厚換來了什麽？”
“船老大死了，我跟他的約定也随之結束。成爲新的豐島之主後，我不會重蹈船老大的覆轍，決定找回曾經舍棄的自己，重拾往日仇恨。”
喬喬、南木、夏新三人怔怔望着前方相貌醜陋的屍鬼，原以爲他就是船老大的貼身侍衛，在關鍵時刻依靠唐岩幫助坐上島主之位，誰能想到這個叫做“譚真”的家夥有那麽複雜的出身，如此豐富的經曆。
“我要複仇，對你，對柴曉農，還有……夏啓明。”
譚真說這句話的時候，樓道口閃出兩道身影，從衣着來看應該是剃刀人魔與黑色聖徒的士兵。
由此看來寶石城衛隊的防線已經接近全面失守。
譚真微微側身，槍口向後擺動，兩指扣動扳機。
哒哒哒……
槍火連續閃現，樓道口閃出的兩名匪徒倒在血泊中。
c-14穿刺手ii型電磁步槍比普通的突擊步槍大得多也重得多，然而他用起來卻是非常熟練，沒有太大的不适。
從剃刀人魔與黑色聖徒兩名匪徒沖過來到中彈身亡，前後不過一兩個呼吸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