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許多年的實驗,總算是取得了一些實質性成果。”
唐岩沒有在意船老大的話,他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發光真菌如果大量出現在廢土世界,會不會引來真理教的注意?寶石城軍火商夏啓明當年隻是支援了同盟軍一批武器,那夥狂徒便将夏新劫走,如果船老大的身份因爲發光真菌的關系曝光,可想而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片刻後他擡起頭來,問了一個有些敏感的問題。
“我想……我們能夠坐在這裏談生意,不隻是因爲你有發光真菌人工栽培技術,我有美心罐頭廠的生産設備吧。”
船老大聽見這句話沒有意外反應,輕點頭顱。
“我想保護豐島。”
“願聞其詳。”
同美心罐頭廠開展合作,生産無傷人體的海魚罐頭,勢必會赢得富裕階級的追捧,可以獲得可觀利潤,從而造福豐島漁民。
那麽問題來了,爲什麽黃雷活着的時候船老大不這麽做,他接收美心罐頭廠後,對方突然改了主意,要跟自己談合作,事情當然不可能隻涉及經濟利益層面。
“我快死了……”
船老大的聲音有些顫抖,懸在半空的消輻甯注射袋在微微搖晃。
“是否以發光真菌人工栽培技術盈利這件事現在成了島内多年積累矛盾爆發的臨界點,如果我就這麽死了,豐島一定會發生内鬥。我不願意看到他們以自相殘殺的方式結束長久以來的分歧,我需要一份強盛的外部力量,一把懸于頭頂的達摩利斯之劍來威懾某些人,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唐岩懂了,船老大是想結交一個強大的外部盟友,以此來影響豐島勢力格局。有他在的熊貓人軍團既擁有軍事威懾力,又能夠給豐島帶來經濟利益。就算船老大死了,他也會成爲船老大的影子按住某些人躁動的心。
“我知道你爲同盟軍提供再生針劑的事,雖然不清楚你爲什麽一點不在意真理會的反應,可以肯定的是,你絕對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現在看來……外界用張揚、輕率定義的你的那些作爲,一定有某些不爲人知的考量。”
船老大說這句話時,望着他的眼睛不再晦暗無光,銳利的如同兩把手術刀,似要剖開他的胸膛看看裏面藏着一顆怎樣的心靈。
唐岩端起酒杯,自顧自抿了一口:“你的消息蠻靈通的。”
很随意的一句話,沒有正面回應船老大的試探。
“是不是因爲我不怕真理會,正好可以拿來頂雷?你就不擔心我反手将這一情報出賣給真理會?”
船老大說道:“我相信你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唐岩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講。”
“外界關于你的傳言……怎麽說呢,嗯,跟眼前的你很不一樣。”
“人是會變的,尤其是老了,快死了。如果我告訴你讓我下定決心将發光真菌人工栽培技術發揮其價值的契機是去年清明節時做的一個夢,死去多年的哥哥突然回來看我,讓我不要像他們一樣冷漠,你會不會相信?”
“會。”唐岩點點頭,正如羅作明死前那一番話給他帶來很大的觸動,有時候性格、心理、價值觀的轉變隻需一頓飯,一盞茶,一瞬間。
“那麽……你的答案是?”
唐岩笑着說道:“可以,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幫我搞一條打撈船。”
“打撈船?”船老大看向譚真:“碼頭上沒有打撈船了嗎?”
譚真搖搖頭。
“南港呢?如果我沒有記錯,那裏應該還有一條打撈船。”
這時老邢突然放下筷子,插了一句嘴:“那不是我們自己用的打撈船嗎?”
船老大沒有回應老邢的問話,望唐岩說道:“一會兒我會叫人帶你們過去南港。”
他很理智地沒有問唐岩要打撈船幹什麽。
“合作愉快。”唐岩說道。
“合作愉快。”
這次連譚真也拿起一杯酒飲下。
高開用眼看看這個,瞄瞄那個,心想這世道忒x蛋,自己磨破嘴皮跑斷腿沒有搞定的事情,唐副團長三言兩語就擺平了,還蹭了人家一頓大餐,順道談了樁買賣。
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見日頭漸西,唐岩想着既然仗沒打起來,那就趁早回去吧,不然到基地天都黑了。
船老大被譚真推着送到門口,或許是酒後見風引起身體不适,突然猛烈咳嗦起來。
老邢說自己閑着也是閑着,便讓譚真照顧船老大,由他引領唐岩三人前往南港取船。
和來時一樣坐到敞篷車上,老邢載着三人向南行駛,來到燈塔與烽火台所在區域。
就像在貝殼樓外所見,這裏是全島最高峰,前方不遠便是臨海懸崖。
老邢下車後一面朝燈塔行走,一面向三人解釋。
所謂南港,是燈塔下面一座隐蔽軍港,核子戰争前用來停泊軍用潛艇與特殊勤務艦隻,也兼顧一些補給任務。
現在這座隐藏在懸崖内部空洞的港灣爲船老大所用,用來停靠豐島最強軍事力量------一艘56型輕護衛艦。
按照老邢的說法,這玩意兒是豐島漁民不受外部勢力欺負的關鍵,卻也是一個吞噬無數财富的大胃王。漁獲市場的收益有很大一部分都進了它的嘴裏(維護費用),很多島民談起56型輕護衛艦都是又愛又恨。
四人來到燈塔腳下,老邢跟上面持槍巡邏的士兵打聲招呼,邁步走入燈塔一層大廳。
靠牆的地方放着兩張三人沙發,再裏面些的地方擺着幾張單人床,上面丢着衣服、水壺、子彈盒、防毒面具、破爛雜志等東西,角落裏還有一堆堆的空酒瓶。
高開打了個嗝,把上湧的酒氣強壓回肚裏。
老邢面帶歉意看了他們一眼,直接走到大廳最中間直通頂樓的柱形設施前按下電梯開關。
叮!
電梯門打開,藏鋒與高開走進去。
唐岩打量一眼圍繞電梯井修建螺旋上升的樓梯,拍拍又紅又燙的臉蛋,最後一個走入轎廂。
船老大拿出的酒太有勁了,據說是琴島市非常有名的品牌,核子戰争前價格堪比茅台、五糧液。
老邢在選擇面闆最低端鍵位按下。
随着有些刺耳的嘎嘎異響,轎廂關閉,電梯快速下行。
可能是失重狀态加重了暈眩感,高開無法穩住身體,腳下有些飄。還好藏鋒就在一邊扶住他的肩膀,這才沒有人前出醜。
“唐……岩……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麽好,嗝……”
唐岩沒有搭理高開,擡頭打量一眼電梯頂端指示燈。
叮!綠燈亮時,電梯門開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逼仄通道,天花闆上的照明燈投下不明亮的光芒。
藏鋒扶着高開走出,然後是唐岩,當他右腳離開轎廂,頓感不妥。
韓昕送給他的個人助理機發出鳴響,雖不劇烈,卻也意味當前環境輻射指數超過安全範圍。
通往南港的地下通道放射物濃度超标?
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
想到這個問題他面色一沉,急轉身看向背後,卻見老邢并未一起走出,站在快速合攏的轎廂門那邊,臉色陰冷,目光冰寒。
嘎嘎嘎嘎……
伴随吊索運行的悶響,轎廂離開當前樓層,向上升起。
這時高開與藏鋒也注意到情況有變,回頭看向電梯井。
“老邢呢?怎麽走了?”高開喝多了,腦子有些不靈光。
藏鋒走過去連續點按控制面闆的按鈕,然而一直沒有反應,轎廂似乎被鎖定在燈塔大廳。
“嘿,王八羔子……”高開用力搖晃電梯井外面的鐵栅欄,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音,想來終于意識到自己三人情況有些不妙。
藏鋒看了唐岩一眼:“船老大?”
唐岩搖搖頭,沒有說話。
如果真是船老大跟他們使詐耍滑,他隻能說對方演技太好了,心思太缜密了,從一開始便設計好套路讓他們自己往裏面鑽。如果不是船老大跟他們使詐,那麽樂子可就大了。
老邢?老邢可是船老大的侄女婿!無論從利益角度考量,還是親情角度出發,亦或感恩當初不殺之恩,他也不該做這種事。
嘎嘎嘎嘎……
一道金屬物質特有的摩擦聲響起,不是後面電梯動了,似乎是前面有電磁鎖開啓。
唐岩拿出收割者戰甲的面罩帶好,以隔絕環境裏的放射線。
“走吧,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會耍什麽花招。”
他沒有拿插在腰上的p-55重型電磁手槍,而是從背後抽出源自仁的伽瑪劍。
藏鋒看看隻有單臂還喝了不少酒的賞金獵人,皺了皺眉,不過最終沒有說什麽,拎着兩把槍走在唐岩左面靠後一點。
正如唐岩的猜測那般,往前走出不遠距離便看見一道打開的鐵門。
鐵門後面有光亮在晃動,綠色的。
那當然不是天花闆上的照明燈,那是廢土居民聞之色變的發光活屍。
蓋革計數器的警報聲越發響亮,唐岩活動一下脖子,告訴藏鋒與高開小心行事,舉起手中伽瑪劍向着前方沖去。
活人的氣息與聲音像一道瘟疫在前方通道傳播開,陰暗的角落爬出一具又一具活屍,用茫然目光來回打量一陣,看向唐岩三人所在位置,好像突然發狂的野獸帶着嗬嗬嘶吼撲過來。
過了電磁鎖大門通道變成開闊地,看得出是在天然石窟的基礎上開鑿加固而成,再往前又是一截狹窄的通道,連接另一個地下大空洞。
唐岩注意到開闊地左右散落着一些黃色金屬罐,中間印着醒目的放射性标志。
“難不成這地方是核廢料處理場?”他又擡起頭打量一眼蜂擁而至的活屍,表情變得很陰沉:“就算是核廢料處理場,這裏的活屍也太多了吧。”
隻是電磁門前面第一個大空洞,便有一具發光活屍,二十多具普通活屍,石壁下面的坑洞裏還不斷有活屍往外面爬。
第一具活屍已經沖到身前,他來不及多想,腳部發力,手中平舉的伽瑪劍往旁邊一甩,唰的一道幽光閃過,活屍嚴重腐爛的腦袋旋轉升空,啪的一聲掉在陰暗潮濕的岩石地面,滾入旁邊目力難及的溝坎裏。
嗚呵……
伴着活屍特有的吼聲,腐臭味從側方湧至。
唐岩來不及改變朝向,腰部用力一扭,雙手握劍反手上撩,轉身的同時一道幽幽光華切入活屍腋下。
那條用來攻擊唐岩的手臂打着轉飛起,腥臭體液淋在後方湧過來的活屍群。
失去手臂的活屍在慣性作用下越過唐岩的身體,被一塊凸起尖石絆了一腳,一頭紮在後面過來的藏鋒跟前。
軍團長擡起腳,然後踏下。
咔嚓一聲脆響,鋼靴踩碎了活屍的頭。
這時唐岩已經沖入活屍群,沒有火焰噴射器的幫助,他照樣無懼屍潮,把死神之首戰甲當成了美式橄榄球護具,一貓腰一挺身,以肩甲爲盾往前頂出,那些身材瘦削的活屍像被踢飛的肉球往後倒飛。
他的手在地面一按,身體就是一轉,伽瑪劍如一道狂風,掃過身邊數尺扇區。
噗、咔嚓、咔嚓……
筋皮破碎與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轉眼間腳底多了一圈殘肢斷臂。
藏鋒身後的高開看的直瞪眼:“他可……嗝……真兇猛。”
軍團長早就見識過唐岩一個人硬沖屍潮的畫面,對于眼前極具視覺沖擊力的畫面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也隻是暗暗感歎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把狗肉帶過來就好了。
說起與唐方打配合這種事,他跟高開加起來也沒有狗肉的作用大。
唰……噗通。
劍光在視野内一閃而逝,一具被斬斷雙腿的活屍倒在不遠的地方,即便失去行動力也不罷休,嗬嗬喘息着,用雙手在地上爬。
藏鋒擡起左手一槍打爆斷腿活屍的頭,右臂往外一橫,快速扣動扳機,彈丸釘進剛剛從石壁上方一人寬洞穴露出上半身的活屍腦袋,打得血花四濺。
腐爛的腦漿與黑色體液灑落,澆在下面的金屬筒上。
--上拉加載下一章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