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能懂,但也不能墜了大明的威風。
朱由校擺出一副了然的姿态,揚手說道:“朕知道了,開始試炮吧。”
駱思恭揮舞令旗,命令麾下準備開炮。
聖地亞哥得到命令,吩咐手下的炮手各就各位。二十名炮手迅速分散開來各司其職,填裝彈藥,利用标尺調制炮擊仰角務求一擊命中。
所謂标尺便是根據炮擊距離測算出仰角的工具,這在西方已經是炮手必須掌握的基本功,火藥填裝主要是靠炮手的經驗,火藥填裝過多容易炸膛,火藥填裝過少不能達到理想的擊發距離減弱威力。
目标目标在三裏之外,對經驗豐富的西班牙炮手來說問題不大,唯一需要考慮的便是風向風速。
這個時代的前裝滑膛炮基本射速在兩到三分鍾一發,熟練炮手可以做到一分半鍾左右發射一發炮彈,此刻是試炮并不追求速度,西班牙炮手放慢操作,力求提高命中率。
朱由校端坐在校場中央,瞧着身穿紅黑相間的西班牙炮手上下忙碌,攤手說道:“取朕的望遠鏡來。”
王體乾應了一聲,轉身從身側的小太監手中取了黃銅望遠鏡交給朱由校。
朱由校伸手接了,手臂一振,很是潇灑的拉開望遠鏡眺望遠處醒目的标靶。
“陛下手中所持莫非是藝人制作的窺鏡?”徐光啓很是上道的問了一句。
他詭異天主教笃信西方科學,常與西方來的傳教士往來,甚至還和大傳教士利瑪窦合作翻譯了西方的《幾何原理》,對于西方的鍾表和窺鏡是知道的,見皇帝陛下手中所持望遠鏡當即便問了出來。
“沒錯,”朱由校面有得色,“此物便是夷人的望遠鏡,乃陳……嗯……西班牙人所獻。”
朱由校本來想說望遠鏡是陳明峰所獻,一想到這家夥竟然連試炮都不陪自己,心頭窩火,不想多提他,話語間便含混帶過去了。
“老臣懇請陛下借窺鏡一觀。”
朱由校很爽快的遞過去,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
炮兵調試完畢,海軍少校聖地亞哥一聲令下,三門紅夷大炮從右至左依次開炮,炮聲轟隆,震耳欲聾。
朱由校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看炮擊,雷鳴般的巨響仿佛在耳邊爆炸,陡然心頭一震,差點坐不穩屁股。
徐光啓閉着左眼,凝神觀測鐵彈的落點,隻見第一排土牆分别被炮彈洞穿,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朱由校躍躍欲試,想開待徐光啓快把望遠鏡拿來,顧念天子的顔面沒好意思開口。
第一輪炮擊三發全部命中,聖地亞哥原本嚴肅的表情放松了點,濃密的胡須微微抖動,開口呼喊命令炮手快速清理炮膛内殘餘火藥,準備第二輪試炮。
徐光啓看了一會轉手交給兵部尚書和工部尚書,朱由校動了動手指頭,終于還是忍住沒吭聲。
第二輪試炮兩發命中标靶,一發脫靶。
空氣中彌漫着火藥刺鼻的氣味。
直到第三輪試炮開始,望遠鏡才回到朱由校的手中,木匠皇帝迫不及待的眺望遠處,果然前兩排樹立的标靶被擊毀,隻有五裏開外的土牆還保持完好。
第三輪炮擊隻命中了一發,聖地亞哥有些不快,在他看來原本應該可以做得更好。不過在場的大明皇帝和朝廷重臣相當滿意,這般成績已經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此紅夷大炮射的遠打得準,以此對付建奴必可成功。”徐光啓撚須笑道。
兵部尚書何宗彥說道:“此炮重達五千斤,恐難運送,隻宜吊上城樓守城。”
朱由校贊同的點頭:“守城便足以,若是早得紅夷大炮,遼西也不至陷于建奴之手。”
“陛下所言極是。”何宗彥附和道。
“孫愛卿。”
工部尚書孫如遊一直沒插上話,聽到皇帝點名,立刻應了:“臣在。”
“着工部仿制紅夷大炮,不得延誤。”
“臣遵旨。”
徐光啓拱手說道:“陛下,老臣觀這些個夷人炮手經驗老到,慣于炮戰,實乃不可多得的精銳,當留用以教導我大明的炮手。”
“閣老言之有理,”朱由校颔首,扭頭沖着駱思恭說道:“這些夷人便交由錦衣衛負責。”
“臣領旨。”
朱由校霍然起身,“擺駕回宮。”
校場風大,木匠皇帝坐了片刻感覺渾身發冷,此刻試炮已畢,他無心多待,擺擺手吩咐王體乾啓程回宮。
十二月日頭漸短,木匠皇帝回宮時天色已暗,一番奔波他也乏了,想起和乳娘約了共進晚宴,心底又開心起來,吩咐王體乾前往鹹安宮。
鹹安宮張燈結彩,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川流不息,熱鬧的好似過年。
客印月極得皇帝寵信,宮内不論太監宮女都極盡巴結之能事,她說要大擺宴席宴請皇帝,禦膳房上上下下跟着忙得團團轉。
禦辇停在宮門外,朱由校掀開門簾一瞧頓時便樂了,“乳娘真有心了。”
早有守候的太監飛奔入内報于客印月,客印月整肅衣冠親自來迎接,見到朱由校喜翻了心,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大了許多。
“皇上回宮了。”
朱由校笑道:“朕一回宮便來見乳娘了。”
“奴家謝皇上,”客印月盈盈一笑,左右瞧了兩眼,除了皇帝的禦辇再見不到旁的暖轎,忍不住問道:“殿下沒和皇上一同回宮麽?”
朱由校一張笑臉立刻就垮了,輕哼一聲:“陳明峰沒陪朕去試炮。”
客印月越發奇怪:“不知殿下去了何處?幾時過來?”
“哼,朕也不知。”朱由校的回了一句,甩甩衣袖,大步踏進鹹安宮。
往來的太監宮女紛紛向皇帝行禮,朱由校毫不理會,徑直穿過外殿直入内堂。客印月心頭滿是疑惑,連忙追着朱由校的腳步跟了進去。
宮外寒風呼嘯,宮内溫暖如春,淡淡的麝香沁人心扉。
朱由校搓搓手,跺腳抖了兩下,似乎是抖落身上沾染的寒氣。
客印月是看着朱由校長大的,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位小皇帝心情不好,瞧着是和陳明峰有關系了。
吩咐下人不要打擾,客印月獨自步入内堂,柔聲問道:“皇上,是王子殿下惹的皇上不快了?”
“正是。”
“皇上處罰王子殿下了?”
“朕沒有。”
“那是爲何?”
朱由校依舊冷着臉,“陳明峰說伴君如伴虎,他跑了。”
“跑了?”客印月一愣,“跑去哪裏?回那個帕什麽斯的海島嗎?”
“哼,他說要替朕蕩平四海,跑去胡建造戰艦了。”
“去胡建了?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