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到即止,陳明峰話鋒一轉:“禀陛下,使臣此番來帶了兩件夷人物件,俱是航海儀器。夷人正是憑借此儀器橫跨大洋。”
朱由校喜道:“速速呈上來。”
陳明峰手臂一揮,“便在門外。”
朱由校揚聲喝道:“來人。”
兩名站在門口守衛的紫衣太監推門而入,低垂着腦袋,“内臣在。”
朱由校一眼掃過紫衣太監手中的物件眼眸一亮,頓時被長條狀木盒吸引了。畢竟主業是木匠,自然對木器情有獨鍾,盯着木盒移不開眼,反而對黃銅器的單筒望遠鏡一掃而過。
“拿過來。”
紫衣太監邁開細碎的小腳步走進朱由校,躬身雙手奉上兩件貢品。
“此何物?”
陳明峰從紫衣太監手中抓過木盒,翻開盒蓋,轉換角度展示給朱由校觀看,細細的解釋道:“此物名六分儀,是航海必備品,大洋之上水茫茫一片,便是靠此六分儀分辨經緯,确定船隻的位置。”
朱由校好奇的問道:“如何分辨經緯?”
陳明峰如虎爪般抓起六分儀,演示如何使用六分儀觀瞄天體,并詳細解說。朱由校聽得連連點頭,他雖然不大明白,不過勝在求知欲強,不懂就問絲毫不顧及自己皇帝的身份。
陳明峰演示了一遍遞給朱由校,朱由校贊歎兩聲,仿佛欣賞珍貴的文物般小心輕拿,握在手中學着剛才陳明峰的模樣操作。
六分儀簡單的來說就是利用太陽或者其他天體定位的光學儀器,展開了成扇形,包括一架小型望遠鏡,一個半透明半反射的固定平面鏡即平地鏡,一個與指标相聯的活動反射鏡即指标鏡。運用原理學過幾何的人來說再簡單不過,但是對沒有接受過幾何思維的木匠皇帝實在有些理解無能。
朱由校感興趣的是手中的儀器設計十分精妙,想着有哪些部件組成,自己應該如何仿制。
兩名紫衣太監垂手而立,宛如泥塑,陳明峰交疊雙手,笑而不語,他料到木匠皇帝會對精巧的六分儀感興趣,沒想到他如此癡迷。
朱由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旁若無人的把玩了許久,才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六分儀,指着紫衣太監手中的黃銅管問道:“此又是何物?”
“此物名爲望遠鏡,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并且清晰無比。”陳明峰指了指六分儀,解釋道:“六分儀上也有望遠鏡,不過尺寸小,視野模糊,此單筒望遠鏡遠勝十倍。”
“當真?”
陳明峰取過望遠鏡,很是潇灑的一抖手,雙手一拉“唰”的一聲拉開兩截望遠鏡遞給朱由校:“陛下請看。”
朱由校眯着右眼,用左眼看世界,舉着望遠鏡眺望遠方宮殿上的圖騰,曆曆如在眼前。
“有趣,有趣。”朱由校轉動望遠鏡東瞧瞧西瞧瞧,就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興奮不已。
“若是登上景山,整個京師豈不盡收眼底。”
這念頭一冒出來,便不可遏制,朱由校興沖沖的沖着陳明峰喊道:“愛卿,随我去景山。”
景山,陳明峰當然知道,出了神武門跨過一條主幹道就是景山公園,他還登上景山最高峰拜過觀世音菩薩。
以往朱由校沉迷木匠活,都是待在自己的書房裏精雕細琢,極少出宮,今兒個得了新奇玩意望遠鏡,便想去景山登高望遠了。
“擺駕,去景山。”
朱由校心如火燒,并沒有走後三宮的交泰殿和坤甯宮,而是出了左側的月華門,一路望着北邊的景山狂奔。
兩名紫衣太監起先還跟得上朱由校的步伐,疾行了一陣累得氣喘籲籲,扯着嗓子叫道:“陛下,陛下,慢點走,老奴跟不上。”
朱由校大笑,揚手說道:“跟不上就回去歇着,朕自跟明峰去景山。”說完還顯擺似的一陣小跑,擺明了是不想要兩個拖油瓶跟着了。
陳明峰年輕力壯,跟在朱由校身後毫無壓力,他跑就跟着跑,走路就跟着走。
過了後三宮紅牆轉角就步入禦花園,在明朝這個所在叫做宮後苑,宮後苑左側是養心齋,與養心齋一道紅牆相隔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漱芳齋,正是小燕子住的那個漱芳齋。
可惜陳明峰參觀故宮的時候漱芳齋并未對外開放,他無緣得見。
故宮幾經損毀多次重修,當今的宮後苑和後世的禦花園景色全然不同,陳明峰不由得放慢腳步走馬觀花般的四下欣賞。
朱由校對花花草草沒什麽興趣,他就是小孩子心性,見擺脫了兩條尾巴也慢下腳步信馬由缰的閑逛。
“此間景色如何?”
“人閑桂花落,鳥鳴山更幽。”
朱由校随口一問,陳明峰便随口一答,引得這位木匠皇帝哈哈大笑。
笑聲漸消,翠綠的竹林中隐隐閃現幾片粉紅色的衣襟,似乎有人在走動。
朱由校停下腳步,喝問道:“何人在此?”
“陛下,臣妾在此納涼。”
清脆悅耳的女聲從竹林中飄了過來,随後幾道色彩鮮豔的人影走了出來,當先一人面容白皙,五官秀麗,行走間儀态端莊。
“啊,是朕的皇後。”
意外撞見皇後,朱由校越發歡喜,快步上前牽過皇後的柔荑,喜不自勝。
眼前的人正是天啓皇帝朱由校的皇後張嫣,小名喚作寶珠。張嫣本是民女,由選秀入宮,朱由校一見鍾情,深爲歡喜,于四月冊立爲皇後。兩人夫妻恩愛,感情甚笃。
朱由校十六歲,張嫣十五歲,在陳明峰眼中都是未成年人。大明皇後單看外貌清淡秀麗,在陳明峰看來不過是個小女孩罷了。
陳明峰一眼掃過,躬身行禮:“帕努瓦斯使臣陳明峰見過皇後娘娘。”
“使臣免禮。”
張嫣很是奇怪,朱由校登基數月,大多數時間都待在乾清宮和南書房,極少來宮後苑,更别說領着外邦的使臣遊玩了。瞧着這位帕努瓦斯使臣氣宇軒昂,和皇帝相處似乎很是随意,張嫣頗爲好奇。
“皇後,明峰進獻了一件寶物,端的是妙不可言,你瞧,”朱由校得意了揚了揚手中的望遠鏡,“猜猜此爲何物?”
張嫣巧然一笑,“莫非是樂器?”
“不是,”朱由校笑着搖頭,“再猜。”
“莫非是火器?”
“非也,再猜。”
“臣妾猜不到。”
朱由校得意的大笑。
陳明峰很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哎喲喂,你們皇帝皇後秀恩愛回寝宮去秀啊,當着我的面秀什麽恩愛,欺負單身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