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王子殿下”倒是讓陳明峰受寵若驚了,算是坐實了帕努瓦斯王子的身份,也不枉他辛苦演練醞釀一番。
提舉司張朝前倨後恭,無外乎是瞧着陳明峰手上有他需要的夷人火炮,他正好借機會立功。要說對這位漂洋過海的王子殿下有幾分尊敬,那是半分也沒有。
親眼目睹夷人火炮犀利,張朝大喜過望,唯恐被廣州市舶司搶了先機,急匆匆的返回府衙給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寫信,告知事情原委。
張朝走後,陳明峰詢問莫雷列關于火炮的價格,莫雷列一張口就是兩千三百兩,陳明峰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就差丢出一句台詞“你怎麽不去搶”。
陳明峰身爲穿越衆雖然不清楚鑄造火炮的成本價格,但兩千三百兩明顯是宰冤大頭的價格,連帶也把他當外行糊弄。
陳明峰當即開口說道:“我跟那位提舉司說了,免費贈送大炮,分文不取。”
“哦,不,陳,”莫雷列誇張的大叫,“不能免費。”
“爲什麽?”陳明峰輕松的聳聳肩,笑着說道:“不是你告訴我說明國皇帝寬厚仁慈,我們朝貢的話肯定會大大的賞賜我們。區區幾門火炮換來真金白銀的打賞,豈不美哉?”
“這不一樣,”莫雷列搖頭說道:“火炮和火藥是配給制,由專門的司務官統計,我身爲船長也不能擅自決定贈送火炮給大明朝廷。”
“不需要很多,兩三門火炮就行了。”
“那也不行。”
陳明峰攤手說道:“我已經對那位提舉司說了,如果你不答應這朝貢貿易就沒法繼續交易了,還會讓我們背上言而無信的惡評。親愛的莫雷列,你的主要是獲得明朝自由貿易港,不是嗎?”
“當然了。”莫雷列毫不猶豫的點頭。
“所以,贈送給大明朝廷火炮,是整個貿易談判的一部分,你要以整體的思維來看。親愛的莫雷列,總督大人委任你全權負責貿易談判,你總不會令他失望吧。”
莫雷列低頭想了想,終于艱難的點頭答應:“好吧,就贈送三門火炮,不能再多了,再多就要出錢購買。”
“沒問題,”陳明峰喜笑顔開,重重的揮舞手臂說道:“如果我能面見明朝皇帝,一定盡我所能幫你争取到自由貿易港。”
“你發誓。”
“我發誓。”
朝貢貿易由布政司、按察司和市舶司三司共管,而布政司和按察司遠在福州,走完一套程序至少需要十來天的時間。
這就意味着完成朝貢貿易,陳明峰和莫雷列必須在泉州的逗留十多天。
西班牙戰艦靠港的第二天夜裏,陳明峰和王承載着滿滿一箱銀錠拜訪市舶司提舉司張朝,請求在勘合朝貢商品的期限内和明朝的商人開展貿易。
張朝得了好處,當然是滿口答應,反正使團接着朝貢貿易的名義私下貿易基本都是慣例了,他也樂得順水推舟。
于是乎,熟門熟路的王承率領明朝水手就地和泉州的明朝商人貿易,大量采購絲綢、瓷器和茶葉,大手筆掃貨。
歐洲以黃金爲本位貨币,而白銀隻作爲輔币流通,購買力有限,尤其是西班牙的白銀源源不斷流入歐洲,導緻了惡性外源性通貨膨脹。但是大明是以白銀爲主要流通貨币,這樣一來白銀在大明的購買力遠比歐洲高的多,所以西班牙人直接把秘魯開采的白銀拖到明朝大肆的買買買,交易了絲綢瓷器和茶葉之後再運回歐洲售賣,一轉手就是上十倍的利潤。
張朝的奏折快馬加鞭傳到京師,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接到奏折心頭一喜,知道當今聖上正爲遼東戰事煩惱,當即手持奏折前往禦書房向天啓皇帝朱由校彙報。
天啓皇帝朱由校登基之初年僅十六歲,平日愛聽戲愛騎馬,更酷愛木匠活,當了皇帝之後這些業餘愛好統統沒時間,不是跟着師傅孫承宗讀書習經,就是面對海量的奏章,每天忙得頭昏腦漲。好不容易偷點空閑時間擺弄自己的迷你小宮殿,就聽見門口外的小太監叫喚王安來了。
朱由校握着宮殿的房梁左看右看愛不釋手,眼角都沒看王安,漫不經心的問道:“王大伴,何事?”
“陛下,好事,QZ市舶司張朝啓奏,有流落海外的宋朝移民仰慕我大明天威,派遣使團前來朝貢,得知遼東戰事吃緊,特獻上紅夷大炮數十門。”
“哦,有這等事,”朱由校微微動容,将手頭的房梁輕巧的置入宮殿頂部,轉身道:“念。”
“是,”王安恭謹的應了一聲,雙手展開奏折朗聲讀道:“有宋朝夷民流落海島,立國曰帕努瓦斯……“
“帕努瓦斯?此何地?”
“内臣不知,奏折上寫,距琉球四千餘裏……”
“嗯,四千餘裏,千裏迢迢來朝貢,衷心可嘉。”朱由校點了點頭,揚手說道:“念。”
“其王子陳明峰,姿容雄壯,氣度非凡,學識廣博,有豪傑之氣,于西夷了如指掌,實棟梁之才。”
“陳明峰。”朱由校念了一聲,微笑道:“張朝評價頗高,倒是令人好生好奇,有趣。”
“是。”王安停下來,見聖上不在言語,繼續朗讀奏折:“今觀紅夷大炮重達五千斤,遠射可達八裏,三裏之内人船俱裂,一炮糜爛數裏,實國之利器。若得此利器,不愁建奴不滅。”
“張朝這提舉司當得很用心,不錯,着令張朝速速押送紅夷大炮至京師。”
王安躬身後退,轉身跨過門檻正欲走出禦書房,被朱由校叫住了。
“王大伴,命帕努瓦斯王子陳明峰一同來京,朕要看看是不是棟梁之才。”
“内臣領旨。”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提舉司張朝得了陳明峰的好處,自然在奏折裏大肆吹捧賣力稱贊,果然引起了天啓皇帝的注意。
王安草拟了聖旨,選派自己親信的小太監率領錦衣衛前往QZ市舶司頒布皇帝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