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六府,永甯第一。
越州多山,道路崎岖,永甯府作爲官道通達的樞紐重鎮,商貿自然的尤爲發達,官道上人流如海,往來不息,但是近來官道上,卻是有大批拎刀佩劍的江湖人士聚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還好遇到吳大哥,咱哥倆更相互照應!”
李漁啃果子啃的汁水飛濺,一身小襖,頭上氈帽檔着光頭,身下騎着一頭二兩銀子買來的老瘦毛驢,活脫脫的北地小鮮肉打扮。
一天前,李漁還滿心歡喜的以爲到永甯府,就可以左手大魚大肉,右手嬌羞美妾,可是現實響亮的給了他一耳光?而且還是連環巴掌!
伏魔寶盒出世,江湖中的牛鬼蛇神,大半都跑到永甯府!
寶盒魅力之大,就連那些故作清高的名門大派,世家子弟,雖然沒有明着插手,但也派人暗中尋找。
有人說裏面是絕世武功,學了能夠一統江湖……
有人說裏面是神丹妙藥,吃了能增加百年功力……
有人說裏面是前朝寶藏,能一夜之間富可敵國……
有人說裏面牽着到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還有人,是看所有人都往這跑,所以也趕來湊湊熱鬧,比如說吳明。
滿臉酒紅的吳明唾沫橫飛的給李漁講述,伏魔寶盒在江湖中引起多大波瀾,隻讓李漁渾身直冒冷汗,眼珠子一轉,李漁便想出了這個馊主意。
九州雖大,可他還偏沒有可去的地方,不去永甯,難道繼續躲在深山裏?
一旦半年時間一過,武宗任務失敗可是要陪上小命的!
于是李漁決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尤其是永甯府江湖人衆多,既然都是爲了寶盒而來,說不準,他就能打聽到那個寄托他小命的破廟所在呢!
“小道士,說的哪裏話,是老哥我沾了你的光!”吳明小心翼翼的拿出了羊皮酒囊,仰頭滋潤的抿了一口。
李漁故作爽朗的擺擺手,看着吳明一臉享受,心疼的嘴角一陣抽抽,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那一袋竹葉青陳釀,足足花了他十兩文銀,比着頭老毛驢都貴。
雖然決定繼續前行,直奔永甯,但可不會頂着這一身僧不僧道不道的紮眼模樣進去,況且他初來乍到,與江湖所知有限,若真遇到人盤問,幾句話下來,非得露餡不可。
于是,吳明這個愛湊熱鬧,笑起來智商不太高的宛州漢子,就成了李漁的目标,雖然滿臉橫肉,但架不住李漁出手闊綽,幾瓶好酒灌下去,吳明頓時和他成了知己好友,親熱的就差斬雞頭,燒黃紙,三個頭磕地下結拜成兄弟。
就在這時,‘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後面響起,十來個壯漢,十幾把刀,騎着大馬,從管道上一路飛馳,眼神兇兇,頭裹青巾,從兩人身邊飛掠而過,卷起漫天塵土。
“格老子的,趕着投胎啊!”等到馬隊遠去,吳明氣哄哄的吐了口唾沫,義憤填膺的叫罵道“幾個天鷹旗的青皮,也就是在越州地界嚣張,這要是擱在宛州,看老子不打斷你們的腿。”
“天鷹旗?很厲害嗎?”李漁看吳明這事後嚣張的模樣,好奇的問道,吳明雖然實力不怎麽樣,但卻是個江湖老鳥,這一路上遇到的衆多門派,大多都能一眼認出腳跟。
“一個這幾年才從永甯府興起的小幫會而已!”對李漁的“無知”吳明也不疑惑,反而是悉心介是,撇撇嘴哼哼道“小道士,不是我說你,要是你把太乙門的大旗亮起來,我保證這幾個青皮……”
“咳咳!吳老哥!不可說!不可說!”
李漁咳嗽一聲,故作高深的連連搖頭,仗着他那一身裝束,他滿嘴跑火車的編造身份,他李漁公子現在的身份可是太乙門秘傳弟子,被派到永甯府暗中查訪伏魔寶盒之事。
吳明急忙的閉嘴,悻悻的笑了一聲,從懷裏掏出花生米丢進嘴裏,哼着宛州小調,仰頭又美滋滋的喝了口酒。
兩人一馬一驢,代步前行,逐漸的管道越寬,泥石爲路、插标爲示,路上大量的行人,提擔挎籃,呼喊叫賣,大多穿粗布短衣,少數則身着錦衣華服。
道路兩側并沒有見得瘦骨嶙峋、插标賣首之輩,起碼能說明,大夏立國三十年,九州大地已經逐漸恢複元氣。
永甯府,雖然遠不如首府金陵繁華,甚至比不得富饒幾州的府城,但做爲越州重鎮,六府之首,雖去了甕城,不駐兵卒,但近五丈的青石牆高依舊讓道士有種現代高樓大廈的即視感。
不過牆上既無兵丁,也沒擂木,城門口排的老長的隊伍,貨商、小販、手藝人、刀客、劍俠,書生、馬夫,呼喝往來,熙熙攘攘。
“格老子的,燕州***寺的和尚竟然都來了。”
牽着馬矗立在人群中,吳明看着前面十來個魁梧和尚暗暗咋舌,小心翼翼滿臉興奮的低聲說道。
“**寺?”
李漁斜眼向那邊瞥了一眼,據林大俠女所說,那弘同和尚就是***寺的人。
一行八人都是高大的和尚,身上穿的寶衣袈裟,在人群裏分外顯眼,李漁看着和普通和尚也無甚區别,也不知吳明是怎麽認出這幾人身份的!
顯然,如李漁這樣沒有眼色的人隻是少數,**寺威名甚大,周圍人都遠遠避開,讓出了一仗有餘的範圍。
李漁弄死了弘同心底發虛,見一**寺的和尚看過來,急忙的轉開腦袋,就差吹着口哨,裝作若無其事。
不提李漁的心思,吳明倒是滿臉興奮,不時興沖沖的給李漁說他又發現了哪個門派,或哪個比較有名的散人,他此行不爲寶盒,純粹隻是跑來湊湊熱鬧,無欲無求,倒也是樂的逍遙。
門口的隊伍終于輪到了兩人,守門官坐在長條椅上,桌上擺上一堆的文冊,一手抓着茶壺正咗“姓名、路引、所爲何事。”
“吳明,宛州人,來做買賣。”吳明咧嘴一笑,滿臉純良的從懷裏掏出路引文牒。
“又是個湊熱鬧的,城門費五十文。”城門官翻了翻路引,頭也不擡,慢條斯理的問道“這小子的路引?”
大夏立國,九州荒涼,流民遍地,爲了防止民衆流竄,凡非本州戶籍者,必須攜路引文牒方可入城,否則輕則打回原籍,重則有牢獄之災。
吳明看着李漁,李漁頓時一愣,這路引文牒就像是前世的身份證,可他初來乍到,這小和尚又純粹是個黑戶,哪裏來的路引文書。
“大人,小人跟他是一起的!這是一百文錢!這是我的路引!”
李漁左手乖乖的數出一百文錢放在條桌上,右手則趁人不察,将二兩銀子塞進城門官手裏了,既然打定主意要進城,還是低調點好,反正現在又不缺錢,幾顆金珠子還踹兜裏呢!
“恩!路引無疑!哥幾個,放行!”城門官眉頭一挑,捏了捏手裏的銀子,滿意的點點頭,哥幾個晚上的花酒錢是有了,順手塞進腰帶裏,正色嚴肅道“最近,有大量外州人士入城,恐有賊人作祟,上官嚴令盤查,爾等入城,不得滋事饒命,否則定有重罰。”
城門官皺着眉頭掃了二人兩眼,拍了拍桌子,示意身後的兵丁放行。
兩人一前一後,牽馬入城,越州雖不算富饒,但三十年太平,城中也多是身穿錦緞之輩,往來穿梭中,更是多有江湖人士。
一進城門兩人都是兩眼放光,道路兩旁的酒樓客棧,竟然敢都生意爆棚,住滿了“江湖豪傑”,李漁琢磨了下,仗着兜裏有兩錢,打聽了城裏最好的客棧——同福客棧。
銅頭大獅子、紅漆門、雙牌樓、三進三出的敞宅子,九層的雙檐樓閣,琉璃瓦、風水柱,前門有山,後門有湖,頂配的格調,最适合李漁這樣懷揣重金又有品味的人住。
剛進了門,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厮就迎上來,接過行禮,地上毛巾,滿臉的親切笑容“兩位客官,用個手巾去去塵,吃飯還是住店?”
“住店!兩間上房!”李漁挺着胸,自信滿滿的說道“先給我上一桌酒菜,要八樣小菜,四樣時蔬,四樣魚肉,再來一甕鮮湯,涼下的可不行,讓後廚現煲。”
“再來一壇好酒!”吳明瞪着倆眼珠子,眼花缭亂的看着店内裝潢,一聽李漁說完,急忙的補充道。
“客官好眼裏,放眼越州,咱同福客棧的鮮香小菜都是頂尖的!我們掌櫃的家傳百裏香,那可是鼎鼎有名的陳釀!可是永甯一絕。”
小二滿臉微笑,心底卻暗暗驚奇,他每日迎南送北,自然是練了一雙好眼力,這人一身北地羊倌打扮,看着不起眼,沒想到出口點菜倒是極有章法,顯然出身不俗,心中頓時不敢怠慢。
“嘿嘿!兩個宛州的羊倌,竟然也敢跑進同福客棧來裝大頭蒜……”旁邊桌面上,一個黑臉漢子哈哈笑道。
“十有八九是第一次進來吧!”
“羊倌,這裏可貴,小心别把羊皮褲衩都當了!”
“格老子的,你說誰?”吳明當即就怒了,臉紅脖子粗,若不是對方人多勢衆,他說不得要抽出單刀,沖上去教訓他們怎麽做人。
李漁哼哼一聲,當即把一個二十兩的元寶往桌面上一拍,指着那桌人,叫道“小二,這桌子不幹淨,給我換他們這桌面…”
“這——”
“這什麽這,幾隻瘋狗亂叫,真是呱躁,趁早都趕出去,免得弄髒了地方。”李漁脖子一橫,高聲罵道。
“你小子說什麽!找打不成?”幾條大漢當即就立起了身,大目圓瞪,抄起家夥,他們是江湖惡漢,做些每本的買賣,耀武揚威慣了,何曾受過這等鳥氣。
“呦呵,想動手!”李漁挽起了袖子,然後退了兩步“吳老哥,準備上!”
店小二當即就咽了口吐沫,不等他去找掌櫃的調解,便聽樓上傳來一嬌柔聲音“這位小弟弟倒是有趣,不嫌棄的話,上樓與妾身同席,可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