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尋見李吟香和王安風說話親切,不知是因爲少女喜歡俠客,因而有的孺慕崇拜感,隻道是他二人關系極爲親近,心中不由浮現不悅。
再加上王安風口中所說什麽“被人逼迫,做自己不喜之事”,委實有些直接不遜,自覺受到了冒犯,更是略有薄怒,冷笑道:
“怎麽了,扶風刀,隻有嘴皮上的功夫厲害麽?”
“要不要在下讓你三招?”
王安風擡眸看向李丹尋,并不回答,周圍皇甫家的武者散開,周圍可以聽到諸多竊竊私語,大抵都是不屑,言談扶風刀自取其辱,委實是今日李丹尋的表現太過于強勢了些。
影皺眉道:“他打算做什麽?”
鸾死死盯着下面,搖頭道:“不知道……但是如果他能夠讓李丹尋吃些苦頭的話,分去些許聲威,今日咱們便不算是敗得太慘。”
衆人所讨論事情,自然難以影響到此時的場下兩人。
此地隻有他二人,李丹尋低聲道:“你若是不出面的話,我還可以放過你,但是你既然出來了,便準備付出些代價罷……”
王安風看着眼前這個大出風頭的青年,神色淡漠,道:
“三息。”
李丹尋微微一怔,心中旋即升起怒氣,眼前這人連一介尋常六品都要鏖戰六七十合方才能夠險勝,竟然妄圖三息之内擊敗自己麽?當下怒極反笑,尚且不等他開口,王安風右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之上。
伴随低吟,手中墨刀一寸一寸拔出。
刀狂嘴角微微挑起弧度,輕聲道:
“一。”
天地之間,驟然死寂。
轉瞬之間,破空之音便驟然暴起!
恐怖的刀影沖天而起,北邙劍客正對着身後的弟子們點評王安風站姿之中的漏洞,心髒突然一頓,雙瞳瞪大,倒映流光。
先前無時無刻都存在的竊竊私語瞬間消失。
仿佛瞬間來到了寒冬。
天地之間,唯獨霸道無匹的刀芒瞬間砸落,幾乎是第一道刀芒落下的瞬間,第二道已經砸落,第二道瘋狂劈斬的同時,第三道第四道已經出現。
浩大,剛猛,霸道!
當!當!當!
盡數碰撞的聲音高昂而凄厲,充斥了所有人的耳廓,每一砸落,都如此沉重,李丹尋隻能勉強支撐,連連後退,偌大的演武場中,一片死寂,隻能夠聽到金屬極劇烈的嗡鳴聲不斷地炸開,刀芒一道道劈落。
所有人在這樣霸道而狂放的刀法之前,都似乎失去了語言的能力。他們看着刀芒之中,一道身影緩步往前,聲音冷淡,伴随着腳步聲和劇烈的刀鳴之音,一句一句響起。
“你刀法無力。”
“架勢松散。”
“氣機混亂。”
三息時間已到。
最後一刀劈斬而下。
铮然鳴嘯,李丹尋手中之刀握不住,倒飛而出。
最後的聲音落下,在死寂的空氣中,在一個一個茫然失神的武者耳邊響起,淡漠而狂妄。
“你有什麽資格,和某比刀?!”
平淡的聲音,仿佛發問,但是在場武者,無論先前何等高談闊論,指點所謂扶風刀處處皆破綻,或者對其行徑不屑一顧,此刻都無法作答,甚至于沒有人能夠發出什麽聲音。
一片連呼吸都細微的安靜當中,隻有那柄名刀旋轉數周,倒插在地面上,铮然鳴嘯,低吟不絕。
而刀鳴之音,亦漸趨于死寂。
皇甫魁從失神之中掙脫,閃身進入擂台之上,持刀攔架,李丹尋乃是皇甫家大功臣,他無論如何不能夠讓他在這裏被人擊敗,當下高喝道:
“扶風刀,我李師弟曆盡鏖戰,又以一敵三,擊退強敵,導緻氣機不複,你這趁人之危,算是什麽好漢?今日看在在下面子上,暫且罷手,待得數日後再行比過如何?”
他已經搬出了皇甫少主以及皇甫世家,意圖逼迫眼前刀狂後退,刀狂手中之刀斜持,通體墨色無光,唯獨刃口一片清寒,平靜道:
“擋在某身前,便是與某爲敵,與某爲敵,唯獨死戰……”
“既爲死戰,生無怨,死無憾!”
“可有這樣的覺悟麽?”
伴随冷漠宣言,刀狂手中墨刀微擡,旋即再度劈落,霸道的刀痕這一次,徑直将皇甫魁在内的兩人,盡數籠罩其中,皇甫家高手見少主亦被困頓其中,亦是沖入其上,試圖将刀狂制服。
王安風雙拳神兵氣機彌散,将此地氣機攪亂,無人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花費更多時間調動氣機,隻得憑借本身體魄内力,以及武功對敵。
與此同時,其右手墨刀凄厲長鳴,瞬間分化刀影。
皇甫家高手一十三人。
北邙劍派三人。
盤山宗一人。
皇甫魁,李丹尋。
江湖武者七人。
衆人呼吸凝滞,茫然看着前面發生的一切。
他們看到一個個高手縱身躍入其中。
他們看到劍芒刀痕,縱橫交錯。
然後看到了刀狂右手中墨刀微揚,不知道爲什麽,這個瞬間,他們能夠看得到武者面目上的驚懼,看到肌肉細微的抖動。
看到墨色無光的刀鋒上面,青冷的光。
時間的緩慢不過是錯覺,淩厲肅殺的刀鳴之音,沖天而起,刀狂手中刀法展開,氣機爆發,仿佛瘋魔,将湧上擂台的所有武者盡數籠罩。
王安風心神漸漸爲一,仿佛踩在一團光上,幾乎本能,将自身原先所用藥師谷混元體,神偷門武功,太極武功,盡數舍去。
唯獨少林金鍾罩,佛說力士移山經。
他的呼吸悠長。
雙眸平淡,平視天空,大地,平視一切衆生。
力,力,力!
橫推一切方爲力!
墨刀微震,铮然鳴嘯如龍。
自從邁入中三品後,再不曾進行過的銅人巷仿佛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扮演刀狂以來,一直冷靜沉寂的鮮血突然沸騰,王安風邁步向前,身上開始出現了一道道的傷痕,鮮血迸射。
與此同時,内氣湧動,刀法越發狂亂!
整個演武場全部失聲。
清寒的刀光将整個演武場中,足足二十六名六品以上武者盡數籠罩其中,仿佛一團舞動的寒風,仿佛雲霧,仿佛月光。
二十六名成名武者陷落其中,隻得自守。
夏侯婕雙目瞪大。
她看着那一道墨色的身影徐步往前,以一敵衆,這個時候,其餘所有人的思維都幾乎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懾到凍結,隻能看到刀影霸道無匹,不斷砸落,将所有人壓制。
這是一個人的舞台。
影的身軀微微顫栗。
鸾瞪大了雙目,張了張嘴,呢喃道:
“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便在此時,刀鳴之聲,陡然暴起。
一道明豔霸道的刀影瞬間将所有人迫開,仿佛劃開了山河海陸,一身黑衣的刀狂踏前,手中之刀如同霹靂,盡吸周圍生機,當着李丹尋頭顱劈斬而下!
而後者手中,已經沒有了兵器。
危在旦夕之際,李丹尋雙手陡然交錯,一上一下,猛地擊出,氣機剛猛霸道,遠比先前施展刀法,更爲純熟,這是烙印在了身體中的本能。
而在這個時候,王安風手中之刀戛然而止。
清越的低吟聲順着刀鋒彌散。
所有人的視線都爲之凝滞,但是不是在王安風身上,而是落在了李丹尋的身上——
衆人都有頗高明武功在身,因而看得出,李丹尋剛剛施展的掌法,和先前暗算皇甫皓的,分明同出于一脈,乃是西域江湖中的頂尖絕學。
皇甫魁瞬間明悟,神色驟然變化,道:
“這是怎麽回事?李師弟!”
李丹尋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便在此時,衆人一側突然響起了一道陰測測冷聲,道:“還有什麽說不出口的呢?好徒兒,你我謀劃十六年,今日功敗垂成,也要讓各派付出足夠代價……”
衆人心中悚然一驚,此時方才發現,先前被點了穴道,以困龍鎖鎖住的三人竟然已經掙脫開來,其中一人瞬間向前,另有一人則突然飄忽不定,沖向十三樓高閣,右手伸出如爪,直取李吟香。
此刻頂級高手不在,他們想要離開,唯一阻攔隻有刀狂,先前見到他和李吟香的交談,誤以爲兩人關系極爲親近,當下打算攻敵之所必救。
王安風此刻,距離李丹尋不過一尺,擡手便可以将之斬于刀下,而代價便是李吟香喪命,幾乎不曾遲疑,驟然折返。
那中年男子撲擊上來,李吟香身後護衛早已經暗中凝氣,猛地上前,雙手牽扯,化作兩條長龍,但是其武功不過五品巅峰,并不是前者對手,幾乎數招,便被擊落。
李吟香清亮的雙目瞪大。
這個時候,反倒是沒有了害怕,倒映着那顴骨高聳的西域模樣,在自己的雙瞳之中靠近,不斷靠近。
少女鬓角的黑發微微揚起。
便在一切歸于寂靜之前,铮然刀鳴暴起,将一切壓下,在她的視線之前,在她和要奪她性命的老者之前,驟然出現了一人,一刀。
墨色的大氅微微震動。
铮然一聲鳴嘯,刀鳴聲音高昂,轉而凄厲。
王安風将墨刀橫欄在前,強接一招,面色發白,嘴角咳出鮮血,血珠飛揚,落在了身後茫然的少女額前,仿佛花钿,妖豔奪目。
對面西域男子突然冷笑,雙手之上,勁氣再催。
便聽得喀拉拉聲音,王安風手中墨刀突然自中間斷裂,這原本是用來鍛造神兵的材質,竟然被硬生生擊碎,可見其掌法剛猛,中年男子嘴角浮現一絲微笑,道:
“你輸了……”
“不得不說,你确實實力高超,可惜,仍舊拘泥!”
便在此時,那位西域高手突然發現,自己右手竟然難以收回,心中陡然一驚,漠然的聲音響起。
“是誰讓你以爲,你能攔得住某?!”
王安風眸子低垂,體内内力,驟然陰陽輪轉,右手以神偷門之法一旋,半截斷刀,铮然鳴嘯,極爲迅速淩厲,以那位高手的手腕爲軸轉動一周,刀罡鋒銳,但聽得一聲慘叫,那高手的兩隻手腕,已然齊齊飛出。
李吟香三人眼前,黑衣刀狂,大氅抖動,複又一拳,砸在那位西域高手腹部,後者措手不及,口中噴出鮮血倒飛而出。
衆人在下方結陣各自自保,這許多高手,卻被兩名老者壓着在打,已經有許多人負傷,胖老者也有些不耐,擡手擊退一人,高聲道:
“得手了麽?!”
“快些出來,拖延得太長時間,那些家夥必然會發現不對,到時候就是想要走也走不得了!”
聲音落下,許久不曾聽到回答,正當兩名老者越發煩躁的時候,突然聽得一聲慘嚎,旋即就有一道身影倒飛而出,衆人定睛去看,正是先前暗算皇甫皓的西域高手。
隻是以一雙掌法傲然的後者,此刻已經沒有了雙手。
兩名白虎堂高手心中震動,尚且不等他們營救,便有腳步聲音傳來,一人自上踏空而來,每落下一步,赤炎流轉,化作台階,旋即散去,一步一步,緩步徐行,衣袂翻飛抖動。
不過數步,已經在那逃遁武者身旁,右手一招,流光自高閣而來,瞬間自其脖頸處刺入,旋即以上而下,重重将之倒插在地。
浩蕩波濤,滾滾四散。
交戰雙方各自後退,心中驚疑不定。
煙塵徐徐散去,他們看到一身黑衣的刀狂緩緩起身,右手中刀隻剩下半截,而先前威風八面的四品武者,已然殒命,雙目圓睜,竟是死不瞑目,兩名域外高手見他看來,各自隻是覺得頭皮發麻,瞬間提氣戒備。
王安風先前強行和諸多武者争鋒,後來又硬生生吃下了一位四品高手的殺招,内氣湧動,面色蒼白,嘴角流出鮮血,然則其氣勢絲毫不弱,周圍武者,莫能仰視。隻是看到他徐徐往前,右手所持墨刀已然折斷,鋒銳反倒更甚先前三分。
腳步聲音響起。
不知爲何,踏在地面上,竟猶如戰鼓,卻已經不複先前沉穩平靜,衆人方才恍然,即便是如此人物,也有自己的極限在。
而因其已然靠近極限,此刻黑衣染血,手持殘刀,反倒越發疏狂。
夏侯婕自上方探出身來,心跳加速,屏息看着前面,看到群雄束手,刀劍殘缺,衆人之間,唯獨一人徐行,刀狂右手叩刀,聲音已然略有沙啞,漠然道:
“一刀一劍平生意。”
“負盡狂名十五年。”
“要殺刀狂,你們,還不夠……”
他右手中斷刀擡起,氣機膨脹,瞬間将前方兩名四品域外武者,籠罩其中,嘴角一抹鮮血,漠然道:
“齊上罷……”
“蠻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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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已經歇菜了,我要請假!(理直氣壯)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