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道士一時說不出話,王安風卻隻得苦笑,看了一眼老神自在的鴻落羽,又看向慢悠悠走到馬車旁邊的太叔堅,道:
“太叔先生說的什麽話。”
太叔堅卻隻是笑笑,并不接他的話。
那被王安風一指點在脖子上的中年男人臉色有些發白。
他剛剛是正朝着王安風等人的方向,而且是第一個沖了過來,根本就不知道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行走江湖多年,約莫也能夠猜得出一些。
所以他臉上的神色越發蒼白,身軀戰栗。
宮玉手中提劍。
方才口中污言穢語最多的那名匪首已經在冰冷的劍意之下自内而外化作了寒冰,生機斷絕。
人身僵死,不能發力,自然就沒有辦法站穩,才剛剛過去了數息時間,那匪首的屍身就晃晃悠悠朝着前面倒下來。
手腕處關節本就脆弱,這一摔下來,直接就從身體上分離,還握着刀,一整塊兒從那中年男子的視野邊緣處滑過來,一眼瞅過去,真的就是塊冰。
中年男子腿腳發軟,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磕頭搗蒜,求爺爺告奶奶,開始大聲求饒,視野邊緣處看到了後面倒伏了一地的山賊屍體,喊得更是起勁。
王安風還站在他的身後,手指半點不曾離開過這中年男子的脖子後面,聞言輕聲問道:
“那麽,這位先生可以說一下,是誰指示你們等在這兒的嗎?”
中年男子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停下呼喊,急急開口道:
“是,是白陽劍派。”
“劉奇正,要小人這七日時間中在這山上遊蕩,隻要是‘燭龍栖’上的道士,不管是下山來,還是要從鎮子裏上山,都全部攔截下來,帶給他。”
“每,每一個人都有十兩銀子。”
王安風微眯了眯眼睛,道:
“看來,先生的錢包頗豐。”
那中年男子雖然說因爲命懸一線,已經慌不擇言,卻還知道些好歹,沒敢接口,隻是口中連連求饒,王安風擡眸看向氣得咬牙的年輕道士,道:
“道長可曾聽說過劉奇正此人?”
那名年輕道士咬牙切齒,重重點了點頭,道:
“劉奇正,自然認得。”
“這腌臜老不死的綠王八,前些年就一直圖謀我們觀主的一件寶物,先前僞裝得好,常常來觀中上香,想要偷走寶物,幾次三番不成,就和我們觀主翻臉。”
“沒有想到手段竟然如此陰損!”
“我呸!”
王安風點了點頭,想了想,突然道:
“那這山下有沒有和這白陽劍派敵對的門派?”
另外一名年長些的道士雖然好奇,還是回答道:
“這三百裏山川當中門派密布,自然是有的……”
聲音微微一頓,似是有所明悟,道:
“公子是說……”
中年男子瞳中神色有些閃躲。
尉遲傑上前兩步,看着那名中年男子,蹲下來,嬉笑道:
“是不是很好奇?”
“你雖然打扮得和山賊沒有什麽兩樣,可是無論是你的小習慣還是你的武功都不像是個山賊。”
“而你剛剛是這些人當中最爲克制的一個。”
“面對着我們這兒三個大美人,竟然能夠把眼珠子挪到這兩名道士兄弟身上,嘿,說實在的,少爺我這一身衣服都不止十兩銀子,何況這三個美人對山賊的誘惑力可比三百兩白銀都來得厲害。”
“說實話我都佩服你,厲害!”
尉遲傑沖那中年男子豎了下拇指,滿臉的贊歎。
身後呂白萍的臉色有些發黑,右手握着手中的劍,稍微往上擡了擡。
林巧芙臉上有些羞紅,卻不再攔着師姐。
老祿低垂了眼神,眼觀鼻,鼻觀心。
尉遲傑卻恍然未覺,隻是繼續道:
“你表現得也太反常了,那時候我和王兄弟就都知道你根本就是個門派中人。”
“而一個門派中人想要僞裝成是個粗蠻的山賊,破綻實在多得本少爺都不忍心給你指出來。”
中年男子咬着牙不說話,偏開目光。
尉遲傑站起身來,看向王安風,聳了聳肩,道:
“看來并沒有猜錯。”
王安風颔首。
呂白萍有些茫然不解,一時間連手裏握着的劍都沒有朝着尉遲傑的頭上落下去。
林巧芙反而明白過來,輕聲道:
“尉遲公子是在詐他?”
中年男子身軀微震。
尉遲傑回過頭來,撫掌笑道:
“巧芙妹子果然是冰雪聰明。”
“不錯,先前隻是猜測,現在已經有八九成把握。”
複又腆着臉往前湊,道:
“不過也不要如此生疏嘛。”
“我們也算是共過生死,直接叫我尉遲大哥就好。”
呂白萍擡起長劍,直接攔在了尉遲傑的身前,滿臉的戒備,尉遲傑雙手擡起,搭在劍身上,幹笑着後退。
年長些的道士看向尉遲傑,遲疑道:
“尉遲公子的意思是,這件事情不是白陽劍派……”
“我可沒有說。”
尉遲傑回身看他,嘴角挂着笑容,慢悠悠道:“天下計策不過是詭道,你想想啊,他說出來,你們肯定會去查,若是白陽劍派沒有做這種事情,豈不是一下子就露了餡兒?”
“而今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白陽劍派确實有做出這種事情,而且你們‘燭龍栖’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你們二人遇到相同的事情,他們就不會往别處多想。”
“其實也是你們兩人非要連夜上山。”
“若是第二日,恐怕就會接到消息,現在城鎮中呆上一段時間,也不至于遭遇這件事情,當然也有可能,你們的長輩會下山來接你們。”
兩名道士沒有在乎尉遲傑話語中的調侃。
年長些的那位面色有些發白,道:
“知道了這件事情?按照這樣所說,豈不是我玉墟觀中,已經……”
尉遲傑臉上笑容收斂,點了點頭,道:
“如若所猜不錯。”
“已經有弟子折損,恐怕不止一人,而且以此時的情形來看,你們玉墟觀所招惹的對手可遠遠不止一門一派這麽簡單。”
那道士臉上神色煞白。
中年男子看向尉遲傑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三分驚恐,道:
“你,你究竟是誰……”
他自己什麽真話都沒有說出來,眼前這個世家子弟竟然能夠說得一字不差,這些人,難不成當真是鬼神之流?
他面色越白。
隻覺得自己方才似乎走了一步昏招,趕忙開口道:
“不要殺我,我知道是誰,隻要你們放我走,我就……”
正當此時,突然覺得脖頸處一痛,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直接陷入死寂般的黑暗當中。
而在其他人的眼中,王安風右手手指輕輕一點,那名中年男子就朝着一側軟到下去,氣息斷絕。
直到這個時候一雙眼睛依舊睜大。似是仍不敢相信在王安風等人看出某些東西來的情況下,還會朝着他這個唯一的知情人下殺手。
那年輕道士清運目瞪口呆,看着被王安風點殺的中年男子,呢喃道:
“就,就這麽……殺了?”
王安風擡起手,沉聲道:“一般而言,這種執行任務的人手不會知道太多的消息,甚至于是錯誤的消息。而今所知多少,也不如趕快回‘玉墟觀’中。”
“自屍身上能夠檢查出武者所擅長的武功,比起言語而言,更爲可信。”
清運想了想,好像确實如此,可王安風下手時候的幹脆利落仍舊讓這個隻是在山上打坐修行的道士心裏有些不大适應。
還沒能開口,就看到老祿大步走上前去,一手将那中年男子抓到手中,臉上神色尋常,似乎是常做這些事情。
清運腳步微微一頓,臉色有些不大對勁。
停下腳步來,看看這一行人,裏面有吊兒郎當眼神卻準得可怕的纨绔子弟,通識偏僻道藏的小姑娘,那一劍揮出光華如月的老者卻自稱馬夫,未曾拔劍就能生生令一人凍結成冰的絕色女子站立一旁。
看上去最好說話的那人,殺氣人來卻砍瓜切菜一般。
而且這幫人爲何做起這些事情如此娴熟?
他腳步放慢,朝着身後的師兄低聲道:
“師兄,這些少俠,感覺有些……”
“小道士,你現在不應該趕緊回山嗎?”
耳龐有輕笑聲音響起。
一人身着月白色長衫,飄然而過,清運臉上神色呆了一呆,看向旁邊的師兄,呢喃道:“師兄……方才這裏面,有這麽個人嗎?”
清言無奈歎息,隻是道:
“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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