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青爲首,神色緊繃。
羅勇捷坐鎮營中,調遣鐵卒,戰刀出鞘,箭矢全部自箭筒中抽出,倒插在了身前泥地上,方便臨戰時候取用。
密密麻麻,如同龍獸張開的鱗甲,冰冷肅殺之氣在這并不大的軍營哨站之中萦繞。
羅勇捷看向狼煙的方向。
心中仍有不安,仍有惕醒,卻已經對于來此兩月的百裏封有所改觀,知道後者并非是他原本所想的那種桀骜不遜,滿身學子氣息的呆子。
有膽量拔刀行于死地之中。
無論是誰當得上一句猛士。
大秦邊疆将士所用的馬匹都是戰馬,精挑細選,不斷引入各種名馬異種以純化血脈,比起尋常所見的普通駿馬,無論耐力速度都要更強一分。
再加上兩個哨所軍營所距不過隻有三百裏距離,百裏封一行疾行,僅僅用了一個時辰就已經趕到。
一路幾乎放棄了隐藏行迹,在蒼茫的草原之上,如同勁弩上射出的箭矢,筆直朝着那沖天而起的狼煙方向沖去,輕騎奔襲之下,寒風撲面,心髒卻有力地跳動,将熱血泵入身軀每一處地方。
大秦北邊雖然是大片草原平地,可也有小型的起伏土丘,稱不上是山,起起伏伏都很平緩,雖然距離看到狼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個時辰左右,同僚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百裏封仍舊未曾貿然接近。
在距其尚有十餘裏之處,便調轉方向,在外面饒了一大圈,尋到了一處小山丘。
将馬放在山丘之下,衆人輕聲攀爬上去,趴在山丘上望去,将不遠處的戰陣收入眼底,面色皆是沉凝非常。
原本的大秦都護前哨所此時被刀劍铮然鳴嘯的聲音所占據。
以三百人鐵卒的實力,占據地利,足以生生拖死一支千人軍隊。
可是此時大秦哨站之外,遠遠不止所謂千人,泾渭分明的兩支軍隊朝着大秦軍營沖擊,卻并不着急着強攻,隻是嘗試損耗,如同遊戲般的捉弄,令百裏封一行鐵騎面色俱是難看。
已經有鐵騎手掌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大秦戰刀。
百裏封咬牙遏制住心中激怒,他素來莽撞,可這個時候自領一隊人馬時候,卻變得異常得冷靜,如冰一般。
擡手止住屬下的異動,自懷中取出了白絹,握着黑泥炭捏成的簡略炭筆,趴在山坡之上寫寫畫畫,将所見情形盡數寫在上面。
他畢竟是前代将領隐退爲夫子之後重新收下的弟子,出身扶風學宮,該會的東西一樣不差,看到的東西比起尋常士卒更多。
将那些敵軍士卒歸屬何陣地,爲首之将面目如何,所用戰陣風格如何。
推測是否後有糧道,推測可能存在的伏兵地點,建議将領所帶鐵卒軍種,若是陣地失守,該以如何的方向進攻,以及對方所用防禦層次,一一列出。
然後咬碎手指,在下面按下了指印。
一系列行爲冷靜而穩定,百裏封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竟能夠做到此時的水平,仿佛意志和肉體分離,作爲魯莽學子的他冷靜地看着自己成長爲一名将領。
在此時,下面進攻秦營的軍隊似乎是有些不耐,明顯加緊了攻勢。
而自秦軍中射出的箭矢卻逐漸降低了頻率。
百裏封被他的夫子以棍棒嚴逼,算是熟讀兵書,心中一沉,大秦北地都護下轄軍營,按照軍律,每一處士卒攜腰刀輕甲,背後勁弩,弩矢兩筒共二十,軍營中日常備有三倍的箭矢。
此時明顯已到了守備的極限。
以百裏封視力極限,隐約能夠看得到有大秦的士卒已經開始倒下的同袍身上拾撿弩矢。
而更多的鐵卒已經拔出腰刀,冰冷的大秦戰刀,每一柄都是上好百鍛鐵,此時握在手中,代表着守備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既然弓矢已絕,上至守将,下至幫廚,皆負甲持刃,上陣搏殺,以身報國。
除非戰死至全軍覆沒,否則此營絕不會易主。
百裏封旁邊的鐵騎忍不住低聲道:
“大人……”
百裏收回自己的視線,深呼吸了幾口氣,沉聲道:
“按照軍令,我等探查結束之後,必須回報本營,以及都護府。”
那名鐵卒咬牙,不甘地握緊了手掌。
百裏封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他們這些人上去不過隻是送死而已,更重要的是要将探知的情報送回本營,雖然知道,可是眼看着己方赴死而無能爲力,并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百裏封深吸口氣。
寒冷的空氣吸入肺腑之間,令他整個人的精神都極爲冷靜嚴酷。
他轉身自冰寒的山丘上滑落下去,先前問話的鐵騎狠狠一拳砸在了冰凍的泥土上,緊跟着無聲滑落,他們的坐騎就在下面,大秦戰馬經曆過足夠嚴苛的訓練,并不會因爲刀劍撞擊和厮殺聲音而慌亂。
衆人找到自己的坐騎,精神都有些低沉。
百裏封橫掃衆人一眼,抿了抿唇,沉聲重複道:
“大秦軍例如此,情報必須要傳遞回去。”
沒有人說話。
在這弧度平緩的小土丘的另一邊不遠處,厮殺的聲音越發慘烈,有大秦口音的粗狂怒喝聲順着雪山山巅而下的寒風吹拂過來。
豈曰無衣。
百裏封掃視了一眼這二十五騎,将手中寫滿了情報的白絹折好,腦海中不着調地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這上面的東西怕是自己求學以來,最爲超常發揮的一次,若是夫子看見,或許會很喜歡。
他笑了笑,然後收斂了笑容,神色略有肅斂,看着這些鐵騎秦軍,緩聲道:
“年紀最小者出列。”
聲音混雜在北風中,有種難以言語的肅殺感覺,低垂眉目的大秦鐵騎們下意識擡起了頭,低沉的眸子裏面有光亮起。
一名臉上還有些稚嫩的騎兵被讓了出來,他已經猜到了些什麽,血脈有些沸騰,可是極爲不甘心,看着百裏封,腦子一抽,張了張嘴,道:
“我年紀比你大。”
百裏封笑出聲,道:
“可我官比你大。”
“可是……”
“大秦定北都護軍三等騎卒沙博遠。”
那名士卒還準備說些什麽,百裏封的聲音突然加快,令後者下意識挺直了身軀,道:
“諾!”
百裏封手掌握着白絹,一拳砸出,卻隻輕輕打在那鐵騎的心口,輕聲道:
“帶回去。”
“這東西比我們的命要重要。”
沙博遠張了張嘴,道:
“大人……”
百裏封已經轉身過去,翻身上馬,緩聲開口:
“其餘諸人,上馬。”
“刀歸鞘,持馬槊。”
大秦鐵騎佩十石強弓,腰刀,馬槊,箭矢十三。
剩餘二十四名大秦鐵騎壓低了聲音,沉聲回應。
聲音低沉,卻如雷轟鳴。
“諾!”
胯下的大秦軍馬緩緩上爬,對面的人厮殺正酣,未曾發現他們。
百裏封深深吸了口氣,右手直接握在了背後陌刀之上,這本是步戰的兵器,但是在他這一脈手中不同,同樣可以馬戰殺人。
背後鐵騎緊緊跟随,手中馬槊在手,沉默不言。
百裏封看着那邊厮殺的戰場,抿了抿唇。
他的視線全部聚集在了對面主将之處,因爲後者想要快速結束這一場戰鬥,此時大量士卒已經派了出去,直接沖向秦軍軍營,主将帥旗所在之處的防備卻稀少下來。
他腦海中已經有了解圍的辦法。
不過自己以及身後這二十四騎性命怕是難存,他發現自己幾乎像是傻子一樣,飛蛾撲火,何等蠢笨,可是他的身軀卻隻是将手中的陌刀微微擡起,神态肅殺。
百裏封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麽來最後一次鼓舞身後大秦鐵卒的士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隻是不成語調,道:
“此爲大秦邊疆。”
“每一處哨所軍營下,都是我們秦人的血和骨,大秦疆域雖大,卻半步不可退……”
聲音漸低沉。
百裏封忍不住心中取笑自己。
這一句話早就被寫道了兵書裏面,每一個人都很熟悉,自己這樣不是和學宮裏面那些照本宣科的夫子們一樣了。
想了想,他隻是擡起了陌刀。
看着即将奔赴的沙場,或是地獄,面無懼色,輕聲道:
“豈曰無衣……”
身後鐵騎回應,手中馬槊長槍擡起。
“與子同袍。”
無聲無息。
在沙博遠注視之下,二十五騎大秦鐵騎自山丘上而下,義無反顧,如同盤旋的蒼鷹,斜着撕扯入下方紛亂的戰場之上。
他的身軀止不住得顫抖,卻隻是狠狠咬了咬牙,猛地一拉馬缰,胯下戰馬心意相通,猛地轉身,急速離開。
“駕!”
借勢沖鋒,不到百米就已經達到了最大的速度。
當先兩騎闖在百裏封身前,掌中鐵槍揮舞,瞬間将下方攻城的敵軍撕扯出了一片空白,随即百裏封自中間突出,掌中陌刀旋起卷霜雪,猛然橫掃,便有數顆人頭飛起,引得騷亂大起。
兵家武功,唯獨沙場之上,方才能夠展現出最強的威力。
嘶喊聲音陡然炸起,充塞在耳畔腦海。
百裏封心髒激烈跳動,拍馬不停,掌中刀鋒席卷,撕扯出濤濤血浪,借此之勢,進前十數丈,又擡手斬殺兩員小校,手持陌刀,已是渾身浴血,昂首長嘯,戰場之上,聲如虎咆龍吟,道:
“風!!”
身後鐵騎揮槍怒吼回應。
“大風!!!”
周圍的士卒不明白他說的話,但是代表着秦将的玄甲出現的時候,卻在同時僵了一下,随即便又是森銳刀芒斬過,慘叫呼号。
那已接近極限的營地中卻在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士氣。
“風!風!大風!!!”
怒喝聲中,沿着簡陋防禦設施跌落了許多敵軍悍卒,亦有大秦鐵卒懷抱敵軍,共同墜下。
那防禦上一柄柄大秦戰刀搏命厮殺。
仿佛隻是聽到大秦軍号,便能令他們心中充滿了勇氣,令他們不顧一切厮殺,死不旋踵,殺紅了眼睛,卻隻爲讓援軍明白,此地仍舊未曾陷落。
與此相對的,則是敵軍的慌亂。
百裏封一騎突出,不斷向前厮殺,掌中陌刀翻卷,已經在厮殺中攀升到了平素無法企及的境界。
耳畔隻能聽得厮殺的聲音,兵器碰撞的鳴嘯,身軀重重墜地的悶響,可是這嘈雜的聲音當中,自己的呼吸聲卻也越發清晰。
陌刀劈斬,猛将怒喝。
一身血氣悍勇,縱然前方是七品的武人,也會被宿将一般猛烈的殺意所懾,一刀斬下頭顱,時間流逝失去價值,百裏封隻知道自己終于漸漸靠近了目标。
他的眼睛睜大,死死盯着那有些慌亂的主将。
那還隻是一介少年,或是青年。
身穿奢華戰甲,身後便是扛旗的力士。
一隻血色大旗在身後飄揚,他比起百裏封年紀差不多,可此時看着迎來的百裏封,滿臉都是被震懾之後的慌亂畏懼,口中高喊着異國文字。
百裏封的呼吸有些急促。
每一喘息,灼熱的溫度都會将這雪山下的寒意融去,他握緊了自己的陌刀,自奮不顧身的卒子中劈斬出一條血海般的道路,自己的身上也開始帶上了傷勢。
大秦玄甲上劈斬出道道猙獰痕迹,血肉傳來刺痛,刺痛令血液越發沸騰,心中戰意越發高昂。
他此時足可以力戰七品,一鼓作氣之下,在這局部戰場之上,已經難以阻擋,雙眼将一切都忽略,染紅的視線死死鎖定自己的目标,隻要将這少年劈死。
此圍必然可解,甚至可以反攻。
玄甲染血,雙目微紅,每每踏前一步,便是屍山血海,氣焰滔天。
相距主将不過隻有十步之遙,百裏封怒喝出聲,幾近于咆哮,震蕩肺腑,引動氣機,染血的陌刀裹挾突殺至此的一腔勇武,用盡了心中不甘退卻的怒意,朝前劈出。
高速震開了刀鋒的血迹,銀亮而森銳,直取那少年。
時間仿佛停步。
那森銳的刀鋒此刻吸引了戰場上所有的注意。
隻在此時,百裏封的視線卻突然一低,胯下戰馬悲鳴出聲,軟倒在地。
手中的陌刀自然失去了準頭,劈碎了兩人,卻隻是砍在了那少年主将座椅之上,将其吓得面色一白,連連後退,靠在那旗杆上。
血色大旗一陣亂抖,嘩啦啦作響。
幾乎是瞬間,聽到怒喝,周圍士卒手中之槍猛地竄刺而出。
百裏封想要反抗,可此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厮殺至脫力,未曾緩過來,身子劇痛,陡然一僵,雙眸動了動,視線落在了那少年旁邊一名胡人男子身上。
後者握着彎刀,張了張嘴,對他說的話是什麽他已經有些聽不到,隻是看到那胡人高手神色鄭重朝他行禮。
周圍持拿長槍的士卒回退三步。
複又猛地踏前。
掌中染血的槍鋒再度入體。
百裏封身子猛地一顫,嘴中流出血來。
周圍聽得到急促的喘息,所有士卒都下意識放松,卻在此時,百裏封左手猛地擡起,抓住刺入自己體内的長槍,怒喝出聲。
最後的膂力爆發,掌中未曾松開的陌刀再度揚起,化爲一道匹練般的流光。
這一瞬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
安風在藏經閣看書,薛兄在山下悟劍,他坐在山頂上吹着山風,看着膝蓋上攤開的青鋒解劍經,他撓着自己的頭發,還不用考慮什麽未來戰場,那書上文字他看不大懂。
現在懂了……
字字珠玑。
刀鳴低吟。
這一瞬的刀光明豔,已經是他一生至此的巅峰。
那名胡人男子神色驟變,隻覺得精銳寒意,升起難以遏制的膽寒,一手拉住帥旗下少年,猛地爆退數丈。
寒光閃過,周圍飛起數顆頭顱。
那些手持長槍的敵卒盡數授首,周圍士卒爲之駭然,手持兵刃,卻再也不敢近前,剩餘的數名大秦鐵騎神色悲烈,看着渾身玄甲染血的百裏封。
當的一聲,陌刀支撐在地面上。
百裏封身子踉跄了下,然後竭力挺直了自己的身軀,他的耳畔傳來風聲,很輕微,嘶嘶的聲音有些像風字樓外,輕風吹過竹葉時候的聲音。
今日在營中幻想的夢境不知爲何變得有些模糊而且遙遠。
女兒的名字是什麽?
還沒有取好。
他心中有些許遺憾,可這畢竟是自己的選擇,視線逐漸模糊,握着陌刀的右手卻固執用力,強撐着自己的身子不要軟倒在地,耳畔似乎傳來了怒喝聲音和不甘的高喊。
“将軍……”
那聲音漸漸随風遠去,模糊的記憶深處,悠然響起的卻是粗狂的嗓音,隐隐約約,卻伴随着手中長槍點在地面發出的洪亮聲音,逐漸在的耳畔響起。
“赳赳老秦……”
百裏封喉中最後不甘低吟出聲。
視線歸于黑暗。
突然聽得喀拉拉一陣爆響,那血色的帥旗直接自中間斷折,如同中箭的飛鳥,舞動着墜在地上。
飛揚倒落的血色旗幟,旗幟之下玄甲武将渾身染血,頭顱低垂,卻猶自伫立不倒。
這一幕幾乎是要死死釘入所有人的瞳孔中,要叫他們永生難忘。
那保護着青年的胡人高手瞠目,心中震蕩不已。他攙扶着那青年,後者身子不可遏制顫抖着。
那青年看着那至此未曾軟倒在地的将領,神色驚惶閃動,如同驚弓之鳥。
他擡眸看着外面的草原,仿佛那每一座起伏平緩的土丘後面,都會突然沖出身穿重甲,手持馬槊的大秦将領。
心膽顫栗,手掌反握住胡人男子,可在這種畏懼之下,猶有怨恨憤怒不斷滋生。
看着雙目閉阖的百裏封,咬了咬牙,心向惡變生,猛地掙脫開那胡人高手的手掌,一把拔出腰間彎刀,雙手握合,猛地踏前,刀光淩冽,自百裏封肩膀處斜斬而下。
其刀鋒芒,斬開了本已經滿是戰痕的玄甲,劈斬出一道血痕。
代表着大秦的玄色戰甲落在地上。
“豈敢!”
“死戰!”
最後尚且還存活的數名大秦鐵騎怒喝出聲。
轟然戰鼓聲音響起,原本死死閉合的大秦軍營之中,突出了騎跨快馬的大秦鐵騎,戰鼓之音不停歇,如同瘋魔一般逆勢朝前沖去。
那青年身軀一顫,手中寶刀再握不住,跌墜在地。
一把抓住那胡人高手,急聲道:
“走,馬上退……”
胡人男子見狀歎息出聲,心中扼腕。
帥旗被斬,整個軍隊雖然不至于當場散亂如沙,士氣卻不可遏制變得極爲低迷,已經難以組織新的進攻,這青年又已失其志,此次行爲,已經是一敗塗地,隻能無功而返。
當下隻得帶人草草鳴金,收拾人馬,席卷而去,隻餘下大片屍首,以及一柄倒插在地,寒芒淩厲的陌刀。
于雪山席卷而下的寒風當中,嘶鳴不止。
天穹上有飛過蒼鷹,在空中盤旋數周,垂落在一處土丘之下。
那裏有一名牧民打扮的青年。
臉頰顴骨偏高,整個人看上去冷靜而堅韌,此時神色有些沉重的模樣,擡臂,那一隻蒼鷹盤旋,落在了他的右手前臂上。
粗壯有力的手臂上覆蓋着一塊厚實的皮毛,防止被抓傷。
青年屏息,一直等到那邊聽不到多少聲音才悄悄牽馬離開。
在他馬匹的一側懸着一塊白玉,玉石上有猙獰的虎獸模樣,那是任何一個大秦百姓都能夠認出的異獸模樣,狴犴,法家斷獄神獸,可是近年來扶風一地武者熟知卻是因爲一名以武破禁的遊俠兒。
在這數十年未曾一遇的寒冷冬日當中,青年找了一處隐蔽的地方,自懷中小心取出了一枚玉珠。
這是三年前,他被人拐賣爲奴之後,在扶風郡城得來的。
那個時候他本來已經心懷死志,卻沒有想到還能夠見到拓跋月大人,還得到了秦人口中的奇遇,得以逃出生天,習得了一門極爲強悍的武功。
而那位大人對自己卻罕有什麽約束,仿佛所謂屬下的身份隻是因爲要找到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救下自己一命。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那位大人賜予,所以對其極爲恭敬,現在面容上的神色極爲虔誠,雙手捧着那一顆北地罕見的玉珠,在自己的額頭,鼻尖,臉頰處分别輕觸,才雙手合攏,放在胸口之前。
口中以大秦語言低聲開口,道:
“堂主,屬下有事禀報。”
PS:因爲這一段分開似乎不大好,就二合一章節了,五千六百字,拆分也是一章兩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