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仗劍對攻,身形閃動,手中所持的青竹飛快相擊。
此時以尋常人的眼力根本已經跟不上兩人的速度,殘影處處,唯獨能夠聽得到清脆的碰撞聲,以及各處突兀浮現出的氣浪。
唯有那些修行了瞳術,雙眼目力極強的武者才能看清這一場切磋。
一聲脆響,随即院落中殘影刹那消失不見,有劍鳴撕裂空氣,尖銳的破空之音幾乎要令人頭皮發麻。
一根青竹倒插在地,首端沒入地面足足一寸。
王安風退後兩步,立在竹林中院落一側,呼吸急促,握劍的右手低垂,指尖控制不住,在微微顫抖着。
他的視線低垂。
自己此時站着的地方,和交手之前恰是同一處地方。
一絲不差。
刷得一聲輕響,那青年道士收回青竹劍,倒扣負在身後,面上帶笑,悠然道:
“我約莫知道你的武功水準了。”
“年紀不大,武功還算可以。”
“隻是可惜,空有一身雄渾雷勁,卻未能随心施展,内力用的倒是不錯,稱得上一句得心應手。”
王安風擡手将倒插在地的青竹劍用力拔出來,地面上留下了個筆直光滑的孔,想了想,道:
“晚輩先前沒有學過雷屬的劍術,倒是會一門天雷拳,一門修雷勁的罡雷功,還有一門奔雷步步法。”
“這些功夫,在晚輩武功還在九品的時候,還是在用的,隻是後面師父們傳了其他武功,慢慢地也就放下了,不過,罡雷勁還在修持,晚輩的内力裏,應當是帶着一絲雷勁的。”
“呵,你那也算是雷勁?”
古道人搖了搖頭,笑歎道:
“習武練功,不過隻是爲了修持己身,和人争鬥。”
“可以你那一絲雷勁附着在内力上,打将出去,會被你這雷勁幹擾的,無需要雷勁,你也可以輕松取其性命,而若是連你的拳掌劍術也無能爲力的對手,這一絲雷勁又有何用,内力一轉便會輕易驅散。”
“不過是雞肋般的水準。”
王安風赫然。
他這兩三年間,确實忽略了雷勁的修行。
離伯所創,當時所說一共有四門武功,可傳授給他的隻有三門,一門内功絕學,一門拳法,一門身法,奔雷步在最初的時候還在用,可後來跟着鴻落羽學會了神偷門踏月乘風的輕身功夫之後,便很少再施展。
畢竟一者追求飄逸,一者則以力橫行,蠻橫霸道,無論如何不能糅合在一起用,而那拳法實則是一門暗勁絕學,以雷勁代替暗勁,打入對手五髒六腑,再以特殊的手法引爆,專破橫練外功。
他學了赢先生的殺劍,以銳器對敵,劍氣鋒利,同樣可以破去對手的橫練外功,而單論拳掌之功,般若掌精深奧妙,他到現在都不敢說自己已經入門,又如何能夠分心他顧其他的武功?
古道人看他模樣,笑道:
“我明白你的心思。”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随無涯,殆已,已而爲知者,殆而已矣,知道取舍,确實是好事情。”
“可是此時,你既然要學雷勁,那麽,便要暫時将你原本的武功舍下了。”
王安風問道:
“修行道長的雷勁,還需要封去原本的武功?”
古道人輕笑搖頭,手中青竹劍輕擡,虛點王安風,道:
“不是學我的功夫。”
“你現在要做的,是将自己一身雷霆秘藏盡數熟悉。”
“可惜可惜,身懷寶山秘藏而不自知,若你這三年來精修的是雷勁,而非内力劍術,此時的攻殺之力,怕是還要再強三分。”
王安風搖了搖頭,沉靜回答,道:
“那便沒有了乘風禦空的手段。”
道士輕笑,不置可否:
“速度不會慢。”
“那位離前輩爲你所創的武功雖簡單,卻也不簡單。”
“你此時武功已經不差,重新拾起來修行,應當很快可以入門,何時你能令這雷勁如同内力一般如臂使指,何時貧道才會傳你我武當紫霄宮,以雷霆禦劍的法門。”
“否則,不過是三歲頑童耍弄大斧,平白傷了自己。”
言罷拂袖,道:
“今日便至此爲止,不再論武,你若有興趣,明日此時,還可以過來和我切磋一二,談論武功劍法。”
“現在嘛……”
聲音微頓,歪頭看向王安風,笑吟吟地道:
“小家夥,可要進來喝一杯茶?”
“這……”
王安風這一日來此,也隻是和這位年紀輕輕便已經白發的道士切磋了一下劍術,随即便離去,當然切磋劍術不過是那古道人的說法,事實上王安風幾乎未曾成功反擊過哪怕一次。
那道士身周一張方圓,仿佛就是一個禁區。
無論他以如何的劍式去攻,赢先生的殺劍,宏晖的劍術,或者自青鋒解一行中,從劍聖佩劍上悟得的劍招,哪怕從其身後出劍,都會被莫名其妙地攔下來。
掌中之劍更是陷入泥潭一般,卸去了滿劍的淩厲氣息。
因爲此時尚且還是白天,外面更是身處于客棧當中,王安風離開後山,去孤峰之上又和幾位師長說了幾句,便請辭離開少林,回返了外界客棧。
周岡雖然已經被他敲打過,但是對此人他心中并不放心。
少林後山當中。
那道士負着手,擡頭看着這座竹林,以及竹林中的小小院落,想了想,拎着手中的青竹,擡手一揮,劍氣揮灑,木屋的牌匾上面多出了兩個的大字。
竹苑。
照理說身爲武功高手,再加上是以竹劍刻畫,字決計難看不到哪裏去,可牌匾上這兩個字卻是松松軟軟,醜如雞扒,連五歲小童都會羞得不給人看。
那道士卻似是極爲滿意,倒拎着竹劍,啧啧賞玩。
竹苑。
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
此地無琴,唯劍一把。
道人灑然一笑,掌中青竹輕轉,邁入房中。
甯政城·客棧當中。
王安風無聲無息出現在了這客棧後院當中最好的那屋子裏面,擡眸看了看,一切都還是原本的模樣,顯然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面,并沒有人進來過。
雖然早已經有所預料,王安風心中還是稍微松了口氣。
先前在少林寺中還多少有些許心急,此時出來了,倒是放松許多,并不着急出去,隻是盤坐在那床鋪之上,一手搭在膝上,輕輕敲擊,凝神沉思。
暫時不用原本的武功,重修雷勁。
他對于修行那位武當道長的劍術雷勁,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是既然赢先生幾乎算是拉下了面子,才爲他尋來了這位道長,那他自然不可能拒絕。
自家先生的臉面,最起碼要把那位道長以雷霆禦劍的本事學到手,才不算是虧的。
況且,以人禦劍,以氣禦劍,以心念禦劍,他都曾經在風字樓中見過類似的記載,但是以天雷禦劍,着實沒有聽說過,江湖之大,也從未聽到過哪家哪派能夠有如此絕學。
心念轉動,王安風對于那位道長所說的禦劍之法也生出些許興趣,想了想,右手五指上翻,勁氣糾纏于指掌之間,化爲絲絲雷勁糾纏,雜音有些刺耳。
罡雷勁和内力本不同源,需另外費心修持。
原先這些許雷勁還對金鍾罩修行有所助益,可伴随他武功漸漲,已經連些微的刺激作用都做不到。
王安風反手将雷勁驅散,想及古道人所說,屈指敲了敲額頭,歎息一聲。
“前路漫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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