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文士随手将青竹扔給王安風,不見什麽動作,便有十數本秘籍出現在了王安風身邊,随意道:
“我所創劍術,意在破盡天下諸般武學。”
“未曾學過,如何去破?”
“這些武功,你盡數去看,随意練練,不可深究。”
王安風将這些秘籍拿起,其中除去劍術之外,亦不乏各類兵刃用法,刀槍劍戟,奇門暗器,應有盡有,心中想到七十二手使破劍術,确實是破盡對方招式的武功路數。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可以百戰不殆,若是未曾修習過刀法,如何能将破去刀法的劍術修行至巅峰?
赢先生想來是習練過百家武學,所以能夠創造出這種劍法。但是自身并未曾學過其他武功,便妄想隻修行一門劍術,破去萬般武學,豈不是盲人摸象?
心念翻騰,王安風複又朝着文士行了一禮,方才将這些秘籍抱起來,放在一側青石之上,從最上面取來一本秘籍,是一門《鬼頭刀法》,微微一怔,覺得這名字似乎曾經聽過,卻又似乎隻是自己錯覺。
當下也不再深究,翻開來看,隻見其中招式極爲陰冷,刀行險路,狠辣異常,囊括刀法基本之道,頗爲簡單,卻又渾然一體,宛若千錘百煉,顯然不是那般普通,一時間看得入迷。
王安風在銅人巷中對手,不乏刀法卓絕之輩,而七十二手使破也旨在破去天下諸般武學,是以在使刀的基本手法上面,并非一無所知。
可這些基礎,和成體系的刀法路數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他此時看着這門刀法,七十二手使破中針對刀法的劍招控制不住地浮現心頭,若有所悟,可若要深究,卻又如同井中月,水中花,一碰即散,不見全貌。
當下将這門刀法翻看了數遍,腦海當中似乎有兩個小人,一者持劍,一者持刀,相互對攻不止,都不願意認輸,劍法先是破去了刀法,可既然是自己的劍術,自然知道劍術可能存在的破綻在哪裏。
便又依憑着這門《鬼頭刀法》招數,生生将七十二手使破的招式破開,而此時爲了應對七十二手使破,這門刀法風格已經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複又以劍術,重又将那刀法破去。
如此一來二去,攻伐不止,王安風盤坐在原地,陷入苦思冥想之中,片刻後,複又将這門刀法翻至了第一頁,重新去看,速度放慢,片刻後已是重又看完,沉思片刻,複又翻到了第一頁。
此時翻看的速度已是極慢,一招一式,都會琢磨許久,右手則持拿赢先生抛來的青竹,不時劈斬,招法之中,漸趨熟練。
青衫文士看他模樣,微微颔首。
嘴角略有上挑,面龐神色不由柔和了些許,卻在瞬間止住,輕咳一聲,神色重又冷淡下來,反倒比起方才更爲漠然了些,站在王安風不遠處,負手而立,衣擺随風而動,一派隐士高人風姿。
正當此時,似察覺了什麽,微微皺眉,道:
“有人到了你屋子附近。”
聲音淡漠,卻如同玉鼎撞擊之音,清越入耳,将王安風自沉思當中喚醒,後者方才自腦海中演練武學,無意識中已經調用了些許内力,恢複清醒的時候,内力湧動,卻被這聲音壓制,重歸于平和。
王安風自身未覺,神情恍惚了下,略有不解地看向了赢先生,後者淡淡開口道:
“今日先就此爲止,你先出去,打發了來客。”
尚未回過神來,王安風已自這少林寺中消失,出現在了木屋當中。
少林寺·孤峰之頂。
吳長青撫了撫須,将視線從那《天問》殘卷之上移開,微微沉思了下,提筆寫了數行字,打量了下自己新寫出來的這門針法,頗爲自得地點了點頭。
轉頭去看,見鴻落羽亦是看着這卷《天問》沉思,神色頗爲沉靜,不複原本的輕佻模樣,他一時間尚還有些不大習慣。
而在旁邊,圓慈恰好也才寫完手中的東西。
吳長青撫了撫須,笑呵呵地搭話道:
“大師這次可有所悟?”
圓慈點了點頭,道:
“略有所得。”
“卻是不知,這卷《天問》,究竟是何人所寫,不書一言,卻又蘊含了高深的武功道理。”
“貧僧往日從未曾聽聞過這般異寶。”
吳長青聞言歎道:
“是啊,即便是這般玄妙,竟也不過是一殘卷,當真是匪夷所思。”
搖頭歎息一聲,複又想到了什麽,笑道:
“對了,圓慈大師你今次所寫的,又是什麽武功?”
圓慈放下手中之筆,随意道:
“不過是一門棍法,以這大秦的《将軍棍》爲骨,重新修正一二罷了。”
吳長青點了點頭,倒是不以爲異。
這段時間,他們幾人在少林寺中,一邊去看公孫靖帶來的武功秘籍,以大秦江湖的武功理念,來反哺自身武學,而另一方面,則是每日裏看着這《天問》殘卷,若有所得,便随手記下,重新訂正那些本世界的武功秘籍。
一則借以整合思路,二來,也是文士要他們這樣做,他們閑來無事,也便遂了他的願,反正以他們的武功底蘊,就算是重新創立一門武功,也不是甚麽難事,何況于隻是修改,一舉兩得,何樂不爲?
想到此處,吳長青撫了撫須,笑道:
“大師和先生相交莫逆,可知道先生究竟是所爲何事?”
圓慈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赅地道:
“并非莫逆。”
吳長青微怔,随即便明白了圓慈意思。
這兩人自此一年多時間,大打出手起碼有十回左右,如何能稱之爲‘莫逆’?那可謂是‘時時皆逆’,逆着逆着,意見不一,便會大打出手,隻是他未曾想到,一向平和的圓慈竟然會在這字面上的事情頗爲執拗,不由失笑出聲。
便在此時,圓慈已收回了目光,道:
“不過,據貧僧所知,他這行爲,必然是爲了風兒。”
“七十二手使破,号稱破盡天下武學,但是隻是骨架而已,自身武學見識越多,威力越強,若是當真遇到了高明的刀客,以風兒此時唯有框架的劍法,尚不足以爲敵。”
“況且,我等的武功,和這大秦的武功路數不一,簡單些的武功尚且還好,越見高深之處,分歧便是越大,若是風兒出手招招皆是迥異于世俗武理的武學,必然會自陷麻煩當中。”
“倒是不如學些大秦武功,一來充實自身武藏,借他山之石以攻玉,二來也能将這種麻煩化于無形。”
吳長青聞言心中明悟,點了點頭,道: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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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扶風學宮,木屋當中。
王安風依舊是盤坐的模樣,出現在了自己床鋪之上,此時仍舊沉迷于方才的沉思之中,神色略有茫然,環顧了左右一下,腹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怪聲,一股強烈的饑餓感瞬間便将他擊倒。
方才冥思演武時候,消耗頗大,而他爲了多吃些二師父的手藝,自中午之後,已經是粒米未進,剛剛陷于沉思之中,尚且沒有在意,此時恢複清醒,這種饑餓感覺便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湧現出來,難以忍受。
少年雙手抱着肚子,将自己砸在了床上,想到二師父的藥膳,不争氣地咽了口口水,呢喃道:
“本來就要開飯了。”
“究竟是誰……”
耳畔突然聽得了極細微的聲音,混雜在了風聲中,極不起眼,王安風神色卻微有變化,擡起頭來,看向了一處方向,定下心來,仔細分辨,卻發現果然和三師父暗算自己時候故意發出的聲音類似。
想到三師父每每暗算得逞,便會理直氣壯地說,是爲了他往後行走江湖,不會被偷盜之輩暗算,才如此爲之,你身爲弟子,要體諒師父苦心雲雲,王安風心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腹中又是一陣怪叫,引得他眸子裏火苗兒亂竄,少年氣極反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
“嘿……”
“原,來,是,偷,兒……”
與此同時,這木屋之外數十米處。
梁經亘暗中潛行,心中自鳴得意,對着身後同伴低聲道:
“嘿嘿,沒出什麽事情吧?”
“咱們這可是當年祖師爺吃飯的手藝,不是那種經驗豐富之輩,絕不可能發現。”
胖子心中微松,複又有些擔心,道:
“若是那藏書守恰好沒睡咋辦?”
梁經亘不耐煩地回道:
“問問問,你問了多少回了?”
“我這不是擔心嗎?”
梁經亘冷笑一聲,道:
“他睡着了最好。”
“若是沒有睡,待會兒就上迷煙,上能麻翻黃牛的量。”
“嘿嘿,我就不信,他能扛得住,行走江湖,誰都免不了被麻翻一次,咱們就當是提前給這位藏書守王少俠上上一課,這‘藏淵劍’就當是費用了,他日行走江湖,必然是要感謝咱們的。”
言罷噤聲,左右看了看,見無人過來,暗自招了招手,道:
“走,胖子。”
“大把的銀錢,正等着咱們呐……”
月黑風高之夜,一胖一瘦兩個人騰起身法,滿眼放光,如同撲食的餓狼一般,朝着那安靜的小木屋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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