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氣度,皆如同捕食的猛虎一般。
老人本已經伸出的右手重又收回,落在腰間,将那碩大的酒葫蘆拿起,仰脖灌入口中,視線落在了王安風身上,當察覺到一股氣韻浮現的時候,雙目微亮,嘴角不可遏制微微挑起,于心中略帶不敢置信以及難言的欣喜低喃。
喂喂喂……不是吧……
才來一個悟出了劍意的武者。
今天這是怎麽了?
聽到了聲響從經閣之中奔出的百裏封和拓跋月才跑過來,便看到了那沖天而起的長劍,看到了半跪在地的少女和淩空落下的王安風,神色微變,百裏封心中焦急,忍不出踏前一步,呼喊出聲:
“安風!!”
少年雙眸似有寒光閃過,握在劍柄之上的手掌猛然發力。
八面漢劍于铮然劍嘯之中出鞘,瞬間斜斬前方,與淩空而來的兩柄長劍左右交錯一次,爆出了刺目的火星。
長劍無人操控,被擊打後退。
王安風趁勢落在水中,身形半蹲卸力,激蕩起了一片水花,漣漪擋開,少年身軀之上,藍色雷霆如龍糾纏,一閃而過。
此時他已落入了上百柄靈劍包圍之中。
激蕩而起的水花落在水面,原本沖天而起的靈劍爲氣機所觸,再度逆轉,劍柄朝上,劍刃直指地面,蘊藏數十上百年的鋒銳氣機浮現,令水面上浮現了道道漣漪。
半空之中,有數道身影急掠而至,想要出手阻攔,那老者仰脖飲了一口濁酒,左手随意揮灑,并無半點招法,隻是一掌橫擊,便有渾厚氣魄掃過半空,遠處層雲盡散,柔弱的空氣壓縮成了天底下最難以逾越的堅壁,阻隔在那數人身前。
那三道身影極速驟停,現出面貌來,皆是一身白衣,背負長劍的女子。雖然看得出年紀都已經不小,卻仍舊風韻不減,足稱得上風華過人。其背後長劍各自不同,卻皆有異狀,顯然非同凡響。
老者将手中葫蘆取下,随意搖晃,平聲道。
“着急什麽?看戲看戲。”
三人中爲首的女子踏前一步,虛空中裣衽一禮,沉聲道:
“酒自在前輩,靈劍雖然隻會本能反擊,所出招法與對手相仿,但是畢竟有上百之數目,若是旁觀,恐要生出禍亂。”
聲音微頓,複又加重了些語氣強調道。
“畢竟,這是扶風學宮的學子。”
老者毫不在意,看向下方那因爲氣機而動的靈劍,神色專注,仿佛山岩之上紮根數十年的老松,牢不可破,無有絲毫的動搖,道:
“無妨,有老夫在。”
靈劍失其主,又并沒有能夠成爲神兵,隻能夠根據出手之人的實力進行本能的反擊,這下方靈劍一百三十一柄,縱然是劍聖的那柄三愚劍,殘存之力也非他對手。
老者視線看着下方少年。
複又飲酒一口,右手握着酒葫蘆猛地一揚,清澈的酒液從葫蘆口灑出,空氣中氤氲着刺鼻的香氣,顯然是那種刮喉嚨的烈酒,酒液從天而墜,如同雨水一般恰恰好落在了中央,那劍氣機牽扯,如成劍陣,無形氣機将那酒液盡數切碎成了細密的水滴,落入了瀑布積出的水面上。
如同有萬千條飛魚甩尾,水面浮現出細密的漣漪。
劍鳴聲音彙合在了一起。
王安風右腳腳尖深深踩在淺灘卵石之上,突然用力,暴起了一圈水浪,少年如奔襲的猛虎,朝着前方數百米外的薛琴霜而去,一柄柄靈劍亮起,随即按照它們在過去數十年甚至于上百年間所懷念的方式,或劈或斬,朝着王安風撕扯而去。
少年的雙目微微睜大,他的心髒跳動地很快,他的眼眸很亮。
他想要去替薛琴霜療傷,便要沖破這百劍阻攔。
腦海當中,七十二手使破的招法飛速地流過。
然而在他的腦海浮現出對策之前,他手中的木劍已經做出了反應,身形極速驟停,猛然回身,精氣神凝聚爲一,木劍筆直刺出。
有清越的劍鳴聲音爆響。
八面漢劍和一柄纖長玉劍以劍刃相撞,穩穩地撞擊在了一起。
一圈氣浪從劍鋒所觸之處震蕩,繼而便橫掃四方,掀起了一層水幕,将周圍長劍震得微微一頓,王安風手腕一轉,長劍微挑,将對面之劍挑開,身形趁勢而起。
有長劍從身下而過,有長劍自淩空斬擊。
有劍列于虛空,有劍悲鳴長嘯。
那些靈劍似并無傷他之意,每次出招靈劍不過三柄,彼此卻以劍意聯結,忽而剛猛,忽而淩厲,幾無窮盡,将那些劍客曾經年少時候仗之以橫行天下的劍法盡數展現出來。
少年的瞳孔微微收縮,手中長劍劍招更疊,越發迅捷淩厲,幾乎本能般将那一門門劍術破去。
薛琴霜因舍生忘死,除劍之外别無他物,而悟出了浩蕩劍意,而王安風因爲欲要救人,手中長劍越來越急,招法淩厲,七十二手使破在這一柄柄長劍的攻勢之下,漸趨于爐火純青之境。
一身苦修外功,少林醇厚内力,是爲根本。
七十二手使破,觀雲望氣的瞳術,二十八勢勁氣之法,是爲劍胚。
銅人巷中磨練,數度生死掙紮,是爲爐火純青,是爲千錘百煉。
若武者争鋒于天下,今日當有新劍淬火,斬露鋒芒。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乳虎嘯谷,百獸震惶。
天際之上,女子動容,老者雙眸瞪大,面上浮現不敢置信之色,終跌坐雲端,白發亂舞,撫掌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一者以棄,我自行于我道,一者以破,持劍破盡天下法!”
“都很好,都很好!”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千丈高峰,有飛瀑轟鳴直下。
少年踏步向前。
長劍斜持。
身後,一柄柄長劍铮然長嘯,旋轉落地,倒插于水面之中,震顫不止。
頃刻間,已成爲了一條坦途。
PS:第二更。